光照一闪而过，显露出其兜帽长袍之下的漆黑铁面，黄绿色的荧光纹路斜着将整张面具分开，如同呼吸般明灭，随意泼洒的墨点在纹路周围点缀，好似随性的街头涂鸦，又像是撕裂开来的伤痕。

他转过头，看着右边的中年男子，“你根本不适合当领袖，高崖。”

颓废的中年男子抬起头。

在疏于打理的乱发之间，能够看见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暗獠众首领，突变虚相魔力持有者，高崖。

高崖盯着面具男看了会儿，又自顾自地低下头，鼓捣起了手中橘黄色封皮的记事本。

“为什么这么说呢？”过了一会儿，他没什么感情地随口问。

面具男呵了一声，“虽说你是暗獠众的创始人吧，但你确实没什么管理组织的天赋，不管是理想改变之前还是之后。要不是张缀帮你劳心劳力，你还能这么潇洒？”

“物尽其用，人尽其职。”高崖不以为然，“能够知人善任怎么就不算是管理组织的天赋呢？而且我也相当信赖阿缀啊，所以才会让他和孙畴他们帮忙管理组织的事务。”

面具男很是不屑，“你那不叫信赖，只是把自己的工作丢给他而已。”

高崖摇头，“这也是一种信赖。”

面具男不置可否。

在甬道中走了很久，依旧不见尽头，面具男又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氛围，“你还是适合当科研人员，我实在看不出你有什么领袖的气质。算了，这样也挺好的。”

闻言，高崖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记事本。

他抬起头，眼神有了波动，“可想研究出点什么，真的太难了。”

高崖掏出手机，没有信号，自他和面具男下到刺林市地下的深坑开始，他们就再也没有和外界联络过了，就连时间的尺度也变得模糊。

要不是心中的坚持和强大的魔力，他们是不可能坚持到现在的。

高崖看着他和张缀的最后一次通讯。

张缀告诫他最好尽快回到暗獠众，现在整个超凡界暗流涌动，不是可以懈怠或者离开的时候。

但高崖还是来到了刺林市，没有听张缀的话。

希望暗獠众和张缀他们都能没事吧。不负责任的领袖如是想着。

对高崖而言，其他事情并非不重要，但只有一件事情是最重要的，那就是世界的真相。

这个世界的真相，魔力也好，命运也好，他必须知道，他必须亲自探查出来。

在目睹了那件事之后，这个男人变得对所有事情都不甚在意，却对魔力变得那么的狂热。

——并非想要变得强大的狂热，而是想要知晓、想要理解的狂热。

“你呢？”高崖转过头，看向高大的面具男，“你在下来之前，有没有做什么布局？”

面具之上的荧光纹路闪烁着骇人的明光，“……早就准备好了，超管局能不能接下一波又一波的进攻，又该怎么处理不断出现的厄兽，我可是很期待的啊。”

高崖讶然，“你们棱镜已经把那项技术给完善了？”

“还没有，不过算算时间，应该也快了。”面具男声音低沉，“而且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柝铮’，那个人，她必须再度出现。”

柝铮……

想起那个魔法少女，高崖不由得眉头一皱。

几年前，升华级魔法少女柝铮，在与升华级首领厄兽“有尘”的搏斗之中重伤，下落不明。而随着其他魔法少女赶到，“有尘”不得不遁入混沌空间之中，同样也再无踪迹。

和虹霓不同，就连一直在调查的高崖也不知道虹霓是死是活，但所有人都知道，柝铮绝对没有死。

魔法少女柝铮，第一特质，【熔铁烘炉】。

灵、肉、血、骨，澎湃不息。

持有此特质者，将拥有无与伦比的生命力和防御力，并且能够吞噬厄兽的力量。

当这个特质诞生的那一瞬间，只要世间还存在着一只厄兽，柝铮的每一寸肌肤骨肉都将化作屠戮厄兽的兵器，她将永远不会死去。

而当所有厄兽都被杀死的时候，柝铮也将随之死去。

面具男直言不讳，“超管局根本不足为惧，剩下的流光和突变级的小姑娘，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也只是笑话罢了。只有升华级，必须被除去！为了更远大的理想，我们必须将挡路的人全部解决掉。”

高崖不解，“你为什么这么确定柝铮一定会再次出现？虽然她不会死，但她的伤势那么严重，不可能几年就好了吧？”

“所以说你不适合当领袖啊，高崖，恐怕你只有在真正渴望什么的时候，才会发挥出全部的才智吧，就像取走那本记事本时一样。”

面具男一甩长袍，“不过没关系，有张缀帮你就行了。”

说罢，他握紧了拳头，“现如今，为了防止整个世界被打烂，不管是我们这些超凡组织，还是超管局，都没人敢动用升华级的力量，也就是所谓的在限制对社会造成的影响上心照不宣。”

“既然如此，无论我们动用何等规模的升华级以下的力量，超管局都不敢轻举妄动，不然的话，两边的升华级打起来，那可就不是几人会死，而是几人能活的事情了。”

“而要处理无穷无尽的进攻，就只有因重伤而失去了升华级实力，但也远强于突变级的柝铮出场了。就算她不出现，能够大大削弱超管局和魔法少女的力量，而我们又没有什么损耗，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面具男冷笑，“和棱镜集团一样，一切都是……稳赚不赔。”

高崖默然，低头再起鼓捣起了虹霓遗留下的记事本。

说起来轻巧，但他和面具男都知道，为了完成那项技术，棱镜集团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他们也知道，超管局从未坐以待毙，魔法少女亦是如此，在他们准备新技术的同时，超管局肯定也在准备着什么，或许是让伪领域能力变得普及，或许是保护城市和居民的办法。

不过……

高崖停下了脚步。

作为超管局和社会所谓的邪恶组织，他们本来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要么无尽荣华地生，要么一无所有地死，没有其他选择。

“终于，到了。”

两人抬起头，看着立于甬道尽头的奇景。

一扇石质的灰褐色大门出现在两人的眼前，庞大、古朴，扑面而来的岁月感和沉重感令人难以呼吸。

大门之上，雕刻着一个奇异的纹样，漆黑的球体将四周的光和生命吞噬，恍惚之间好似活物，让人心生畏惧。

冥冥之中，命运降下启示，它告诉高崖，曾在刺林市中那个地方见过的事物、虹霓所在研究的究竟是什么……种种问题，只要进入这扇大门，一切都将有了答案。

高崖和面具男对视一眼，踏步向前。

没有人想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