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马索语并非安联会的官方语言，不必担心泄露真实意图。马索阵线代表随即坐下，同样用马索语低声说道：“(哔——)，就算是讨价还价的技巧，未免也太过分！”

有此感觉的代表并不只他一个，各发展中国家的代表们的脸色都不好看。不想给南联邦当狗的人自不必说，就算有些人上赶着当狗还没门子，也不能直接在安联会的会场上毫不遮掩地展示狗链吧？

好吧，事实上南联邦代表还是盖了层纱的，那是为了维护世界的安全、和平与稳定。

会场再次嘈杂起来，南联邦代表冷峻地扫视各席位，然后猛地在话筒前吹了一口气。

安联会大会堂经过精心设计，低沉的风声几乎不带回响与杂音地响彻了整个会场，让代表们的谈论为之一窒。

“先生们，我的发言还没有结束。”南联邦代表环顾，见没人再作声，满意地继续发言，“我很清楚各位的顾虑，但南联邦依旧将保障国民安全放在第一位。《丰饶计划》并不是《丰饶公约》，任何国家都有充足的权利选择不接受。南联邦可以保证，不接受《丰饶计划》的发展中国家，依旧可以得到工业产线的支持。”

的确，现在的议题是《玛瑙宣言修正案》。有《丰饶计划》那样苛刻的条件作为心理锚点，《玛瑙宣言修正案》显得更容易被接受。虽说拒绝接受《丰饶计划》的国家得到的援助会少许多，但依旧诱人。

“他们提出了自由勘探权。”随行人员指着《玛瑙宣言修正案》的某一行，悄悄对马索阵线代表耳语。

“想要我们的天然资源？”

“我想不全是。宣言里有说，绝大部分探明的资源都用于受援助国本身的发展，更重要的是情报。”随行人员顿了顿，“接受全面援助的代价是全面依赖。说是要帮助我们勘探与开发天然资源，但会不会顺便打探些其他的情报可说不准。一旦我们想脱离这种依赖，走独立自主道路……借助这些情报，他们可以使用战略武器迅速摧毁我们的工业与军事枢纽，就算躲进深山打游击，恐怕也会被很快揪出来。”

“就像那位虞承弼总理所说，是孙猴子的「紧箍咒」。”马索阵线代表低声感叹，“看来，这看似宽松的条约，也藏着限制我们的经文。若不是你，我这蠢脑瓜子还真上了南联邦的套。”

随行人员摇了摇头，说道：“并不是。我一直认为，马索阵线人民的智慧从来就不比其他人差，只是被工业化的迟滞限制了眼界。我能看出这些陷阱，只是因为我在留学时期不止一次见过类似的情景。”

并非所有人都拒绝这些陷阱，上赶着给南联邦当狗的确下贱，可对无人口无资源无科技的三无弹丸弱小国家而言，未尝不是一种抱大腿，「独立自主」反倒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在《玛瑙宣言修正案》的表决通过前，已经有人开始讨论细则了。

“但我还有一件事想不通。”随行人员咬了下嘴唇，“这些工业产线是完整的。只要援助能够持续下去，受援助国甚至有潜力凭借低廉的劳动力成本对制造业空心化的南联邦进行反倾销，难道他们连南联邦本土的制造业都不要了？”

斯佩提·瓦伦泰的指甲修剪完毕，没人关注他的动作发出的细微摩擦声，南联邦代表早已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他会心一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为了让南联邦再次伟大……”

因为《玛瑙宣言修正案》对受援助国家影响颇大，没能在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表决通过，而是暂停动议。安联会对此早有预案，秘书长宣布下午继续议程。趁午餐时间，各国代表团兵分两路，一路紧急联系各自的政府首脑，一路试探其他圆桌国家的态度。

安联会餐厅内，一名代表承载着其他人期待的目光，「恰好」与明煌代表攀谈起来，又「恰好」地谈到了上午南联邦代表提交的议案。

“我看这事很好嘛！”明煌代表爽朗一笑，说道，“难得南联邦这么大方，我们明煌也不能小家子气。既然他们想搞，那就搞得更大些。”

冬火共和代表那边的态度也类似，这让各国代表松了口气。也许圆桌国家已经暗中商谈过，在这项提案的表决上，他们抱有支持态度。同样是援建，至少马索阵线更乐意与明煌打交道，毕竟「鹊桥」铁路掌握在他们自己手里。总的来说，如果圆桌国家一致同意援建，并借此拉拢受援助国家，那受援助国也未尝不可趁此机会争取多边利益。

当然，好几个圆桌国家伺候你一个，这福气可不是一般人消受得了的。有的发展中国家首脑正在互相密谈，以期达成共识。相比之下，四个圆桌国家却突然安静下来，仿佛这事与他们完全无关般冷眼旁观。

时间便在这样稀奇又尴尬的局面下流动着。到了下午，议程继续，北联邦、冬火共和及明煌也都提出了各自的《丰饶计划》，并且为《玛瑙宣言修正案》投出了赞成票。发展中国家同样一致赞成，但马索阵线与密林盟约一并带头抗（扯）议（皮），要求在各自的主权领土内对圆桌国家的勘探队接受审查并指派观察员，对《玛瑙宣言修正案》所规定的自由勘探权加以限制。

这意思很明显：帮我们开发天然资源，可以；刺探机要情报，没门。

圆桌国家的反应并不激烈，甚至答应得有些爽快。仅从表面上看，这是圆桌国家与发展中国家的双赢。不过，以伊贺为代表的非圆桌发达国家就不那么开心了。排放费这种无足轻重的东西，找理由拖欠也就拖欠了，但工业产线可是实打实的。又没法跟圆桌国家拼影响力，就像帮派大哥请人吃饭，你何来的财力与面子另摆一桌，让人甘愿跟你把酒言欢？在他们看来，此举完全是赔本买卖。

但没辙，圆桌国家一致赞成，谁敢唱反调？他们只能投出弃权票以表达委婉的反对，在不明真相的局外人眼中，也许还会因各国难得齐心协力而感到欣慰呢。

安联会秘书长走上主席台，庄严地宣布《玛瑙宣言修正案》通过。各国代表尽皆站起，或真心或假意地为人类又一次达成共识而献上掌声，安联会大楼外的动静则完全没有被在场的所有人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