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秦老师还是太年轻了，他在肖娣家呆了一个多钟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讲着，国家的大格局，小家的生活水平提升，女孩子未来的发展，重视，观念的改变，秦老师都很认真的在给肖家父子描述着。肖娣则一脸的崇拜呆在灶台的一角，嘴角咬下的晚饭，似乎都忘记了咽下，那些话从秦老师的嘴里说出来，像唱着歌一样动听。肖娣的心早就跟着飞到了九霄云外，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自己，初中，高中，大学毕业，在那个她一直向往，从来未曾看到过的城市里。

肖娣无比的开心，她在一旁观察着父亲和爷爷的反应，说到激动时，他们的眼中似乎也泛起了光芒，好像也开始有了这个大山以外的向往，肖娣感觉这事差不多了，今天就成了，她上初中的事妥了。

讲的口干舌燥的秦老师该说的说了个全面，实在已经说无可说，看了看表，时间也不早了，他还要花一个多钟头走回学校，便起身告辞，临走时他看了看灶台前的肖娣，两个人四目相望，有一种默契，好像都觉得今天的事情办的漂亮。

肖爸将秦老师送到门口，不忘客套的询问要不要找辆自行车送他回去，秦老师也知道这是客气，便拒绝了，年轻人，脚步快，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回去了。

送走了秦老师的家中，没有任何的不同。肖娣本以为父亲会把她叫到一旁，和爷爷商量一下关于她上学的事情，结果也没有任何的静。肖爸和以往一样，送走了客人回到屋子里，和爷爷坐在一起，他们抽着烟，和往常的日子没什么不同。肖娣站了一会儿，极不情愿的回了自己的小屋，她还特意放慢脚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果然没几分钟，房间里传出了爷爷和父亲的对话。

“爸，这事咋还惊动了老师？”肖爸明显感觉今天的家访不同寻常

“哼……”老爷子哼了一声，不屑的回应

“我估计啊，咱家这娃娃安了什么坏心思”

一听到这，肖娣吓的立马站直了身体，都不敢继续贴着门了，肖娣甚至以为爷爷不会知道她在门口偷听吧。这老头如此厉害，怎么会察觉得到，秦老师明明什么都没说，一个字没提，怎么会被发现？或者被发现了该怎么办？

肖娣冒了一身冷汗，可好奇心驱使她还要继续听下去

“那不能，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懂个啥”

“这一个班那么多学生呢，也不可能光来咱家，肯定不想上的都得去”肖爸还是站在了肖娣这边，替女儿说了好话。

“这事，没那么简单”

“咱家这女娃心思野的很，你知道她动的啥念头？”爷爷明显不吃儿子这套，果然在这个家里，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他当然也知道这个儿子有心偏向孙女，想让她把这个学上完，老头心里清楚得很

“那咱就让她继续上吧，也就初中三年，就算是嫁人也得等她成年不是，不耽误上三年学啊”

“而且那老师不也说了，义务的，不用花钱”

“他不是说教育现在是国家大事吗？”

肖爸的立场虽然总是摆动，可秦老师的话他确实听进去了，尤其是一上升到国家层面的高度，他们这些人，就很紧张，好像是天大的事情。

“等等看吧，也不要听他唬人，咋滴？还能因为这个把我抓走了？”爷爷一脸的不服气，语气非常严厉，肖娣听得直哆嗦。

这话一出口，肖爸那边没再说什么，肖娣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发觉实在是没得听，便也回了自己的小屋。她再次小心翼翼的拿出妈妈的照片，静静的看着，她不敢说话，不敢发出声音，生怕被隔壁的爷俩听到。她在心里默默的把今天发生的一切念给妈妈，她想妈妈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她的。

日子依旧过着，第二天的肖娣和往常一样的去了学校，在学校中秦老师也没询问肖家的情况，甚至还有点胸有成竹的架势。秦老师平时都是带着笑，哼着歌的，为自己拯救了一个女娃，让她走进了课堂坚持学习而开心着。

肖娣并不乐观，尤其是在门口听到爷爷的那些话，那种语气，她太了解这个家的情况，她心里总是隐隐的不安，但是并不知道因为什么。

这天放学肖娣依旧和小伙伴们结伴回家，这一路上走走停停，玩闹着和每天几乎一样。到家的时间甚至也是一样的，只是今天不同，肖娣走进大门的时候，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家里似乎来了客人，这声音像是推杯换盏的状态，肖娣有些好奇，谁会儿让这个家里如此热闹？

肖娣轻声的走到门口，轻轻的推开门，房间里三个人围坐在家里的矮桌上吃着饭，喝着酒。除了肖家父子，还有一个中年女人。

这个女人有些胖，穿着时髦，但这个时髦仅限于他们这样的村落，在我看来极其的土气。高高盘起的发髻很像80年代画报上的人，柳叶眉的细长与她圆润丰满的脸极不协调，浓浓的睫毛，圆圆的眼睛，涂过口红的嘴唇因为喝酒吃肉已经漫得下巴四周一片晕红。肖娣从来没见过这人，也从来没见过装扮成这样的女人，至少在她们村里，她没见过。

“爸，爷，我回来了”

“呀，这就是咱家娃娃吧，你看长得多好看”还没等爷爷父亲开口，这女人倒是熟络的说了话

肖娣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份热情。

“这孩子，咋不叫人呢？过来，这是你赵姨”肖爸看到女儿愣在门口，笑话着让她进来

肖娣有些紧张，面对这个陌生的又这么热情的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好。

“赵姨”她弱声声的叫了一声，赶紧低下了头。

低头时肖娣才看清那个他们三人喝酒的矮桌上摆放着什么，竟然有一只烧鸡，还有一些下酒菜，当然蘑菇，芋头这些平时吃食也摆上了桌凑数，看得出来今天这个阵仗，肖家爷俩也是下了本钱的。矮桌上喝的正是秦老师带来的白酒，几个人已经喝了大半瓶，赵姨喝的满面红光，肖家父子也因为脸色黝黑看不出酒醉的颜色了。

肖娣也饿了，尤其是看到桌子上的饭菜，除了过年，好像没这样丰盛过，她更加好奇这个女人是谁。

“过来过来，这孩子，咋就知道站在那，过来和姨一起吃”赵姨嘴里的菜还没咽下，嘴角泛着油光嘟囔着让肖娣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