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云海翻涌宛如轻纱，一座石桥横空而起接连着浩大的广场，四周青烟缭绕，隐约有细细水声传来，正前方坐落在峰顶之上的则为灵霄门主殿，青山含翠，殿宇群集，层层宫阙都嵌进绝壁之中，悬崖古道处飞瀑垂帘，遥听鸟鸣幽谷，时有灵鹤几只掠过苍穹，长鸣天际。

层层玉阶之上，白衣少女衣袂飘绝伫立在最高处，她出神的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青山，直到一旁坐在青璃长椅上风骨犹存的蓝衣尊者开口，少女这才回过神来。

“月儿，乾坤剑出世绝非偶然。”蓝衣尊者起身单手背在身后缓缓说道，“不知是何人破除了乾坤剑的封印，但无论如何，我要你尽快将乾坤剑带回宗门，以防落入他人之手。”

“弟子遵命。”姜凌月向蓝衣尊者行礼道。

话音刚落，一名女弟子从门外闯入大殿，她急忙站定在台阶前行礼道，“楚师伯，姜师姐，我们发现乾坤剑的踪迹了！”

姜凌月垂眸向她点头，“我知道了，阿离你先带人过去，我随后就到。”

苏离应声后飞速离开了大殿，姜凌月转身对楚玄说，“师父放心，弟子势必将乾坤剑带回。”

没过多久，姜凌月便带着一行人去往乾坤剑气所在之地，轻风拂过墨发展露出幽兰之姿，腰带上系着的银铃清音悠扬，姜凌月此行依然白衣如旧，她伸手唤出霜华剑轻轻一挥，前方重重云海便骤然分散两侧。

“霜华剑？！是霜华剑！”苏离惊叫，“楚师伯竟然将霜华剑传给了姜师姐吗？姜师姐不愧是楚师伯的亲传弟子！”

“这霜华剑可是上古神冥渊所用，楚师伯将此剑给姜师姐必然是对师姐寄予厚望！”另一名灵霄弟子也应声道。

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内外无物，若浊冰清。心神合一，气宜相随。无痴无嗔，纵得霜华。

“前面就到桃溪村了，怎么样，我就说很快吧！”紫霓手里抱着一堆野果得意的说。

罗晓云拭去额前的汗珠长舒了一口气，“你下次飞起来速度能不能放慢点，我好像恐高…”

“哈哈哈哈！”紫霓指着罗晓云捧腹大笑，“就你这样要是真进了仙门该怎么办，居然恐高！”

罗晓云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紫霓，“我会克服的！”

桃花阵阵如雨，满天飘零，紫霓转了个圈来到罗晓云身前，她调皮的对罗晓云眨了眨眼睛，“晓云，你真的决定了吗？”

“决定什么？”罗晓云微微低头看着少女问。

“去仙门。”紫霓说。

罗晓云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我…”

紫霓不喜欢看到罗晓云皱眉，她想要他高兴，紫霓伸出手握住了罗晓云紧握的拳柔声说，“晓云，你还有我，不管你去哪儿，去做什么，我都跟着你，若你真的不想踏入仙途，我毒宗照样能护你无恙。”

“紫霓，你不明白，”罗晓云避开她炽热的目光，“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很多事情身不由己，我并非真心想要踏入仙途，只是关于我的身世，我的一切，唯有此行才可明了，另外，曾有一人为救我付出了她的全部，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不知道她现在到底如何。”

紫霓诧异的后退了几步，“那这身灵力，是她救你留下的吗。”

“是。”罗晓云闭眼自责的说道，“我亲眼看见她消失在滚滚天雷之中，但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时至今日，我依旧恨极了那时无用的自己！”

罗晓云浑身开始颤抖，这一段血红色的记忆他不知午夜梦回多少次，次次醒来时皆是满目氤氲，罗晓云苦笑着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来得及…”

紫霓听着这番话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沉默良久后她才轻声开口，“原来是这样啊。”

罗晓云早已不是最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他看到紫霓的反应后并没有多言，而是绕过紫霓继续向桃溪村的方向走去。

“天雷之刑…如何能活…”紫霓站在原地呢喃自语道，她不甘心的攥紧衣袖，“这么久过去了，你竟还没走出来吗。”

紫霓并非第一个看见罗晓云满眼星辰的人，即便如此，她的心性不允许她就这样认输，紫霓抬脚跟上了罗晓云，她并没有再像之前一样凑在他身侧，而是悄无声息的走在他身后，这样只要他的晓云回回头，就能看见她。

突然，罗晓云面前猛然间破土而出一道巨大的冰墙阻挡了他的道路，姜凌月等人飘然降落在罗晓云眼前，落叶飞花，寒月如霜，姜凌月瞥见了罗晓云身后的紫霓，她抬手将霜华对准紫霓。

“你来做什么。”罗晓云将紫霓护在身后警惕的盯着姜凌月。

“乾坤剑是上古神器，断不可落入诡道之手。”姜凌月开口冷声说。

“和紫霓没关系，剑在我这里。”罗晓云抬高声音说。

姜凌月这才看向他。

“我可以把乾坤剑给你，但条件是，我要留在灵霄门学习仙术。”罗晓云道。

苏离嗤笑一声，“一个臭小子拿什么来和我们谈条件？你也配？”

此时姜凌月却直截了当的开了口，“好，我答应你。”

“什么？！”其余四人都震惊的喊出了声。

苏离立即说，“姜师姐，这不合规矩吧，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把一个凡人带回灵霄门，而且他身边跟着的，可是毒宗宗主的女儿！”

“我有我的安排。”姜凌月淡淡的说，“你们放心，这件事情所有责任我来承担。”

罗晓云也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姜凌月，忽然姜凌月便瞬移到了罗晓云身边拎起了他的衣领，“事不宜迟，走吧。”

“等等！”紫霓急忙抓住了罗晓云的衣袖，她带着威慑的目光狠狠瞪着姜凌月，“你们要是敢欺负晓云，来日我紫霓必定带人踏平灵霄门！”

罗晓云转头看向紫霓，“你别担心，我不会出事的。”

姜凌月感应到了弥漫在罗晓云身上的乾坤剑气，她没有再给罗晓云和紫霓多余的时间，而是即刻带着罗晓云回了灵霄门，原本横挡在前面的冰墙也随着姜凌月等人的离开炸碎在空中凝结成片片花瓣四下飘散。

望天边细雨轻笼，紫霓落寞的转过身，她从纳戒中取出浮光卷，浮光卷在朦胧烟雨中散发着阵阵光波，紫霓玉手一挥，浮光卷便展开在她面前。

紫霓闭上眼睛伸手轻触卷面，浮光卷可显现未来之景，那么她自然是要看一看心中所念的结果，待到卷面上开始浮现出流动的画面时，紫霓释然的笑了出来，“在琼玉峰时，你不顾一切留下来想要救我，那以后我便也如此对你了…”

万丈高空之上，姜凌月带着罗晓云穿梭在滚滚云海中时，她稍稍放慢速度，确认罗晓云面部没有狰狞的神色后，她这才开口，“为什么突然想入灵霄门？”

“我想长生。”罗晓云随口编了个借口，“话本上不总说，对修仙之人来说，万年光阴不过是弹指一瞬，这样也好，很多事情就可以不用记得那么清楚了。”

姜凌月轻声叹息，“仙路漫漫，看近行远，说到底还是仙凡殊途，此路艰辛无绝期。”

罗晓云立刻说道，“我这个人，最不缺少的就是耐心，所以我不怕，更别说退缩。”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恶已；皆知善，斯不善矣。有无之相生也，难易之相成也，长短之相刑也，高下之相盈也，音声之相和也，先后之相随，恒也。

罗晓云跟在姜凌月身后来到灵霄门主殿，他逐渐放慢步伐，眼前的景象带给了罗晓云极大的震撼，从前在话本里才能看到的场景，如今实实在在的出现在自己眼前，罗晓云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大殿两侧站着一排排仙门弟子，他们都神情古怪的盯着这个跟在姜凌月身后的少年。

“师父，乾坤剑在此人身上。”姜凌越向坐在高处的楚玄行礼说道。

话音刚落，众弟子皆是惊呼，楚玄眯眼打量着这个普普通通一无是处的少年。

“草民罗晓云拜见掌门！”罗晓云学着刚才姜凌月的样子行礼道。

楚玄摸着胡须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罗晓云面前，“小子，你是如何得到这乾坤剑的？”

罗晓云面对楚玄强大的气场有些发怵，他垂下头说，“我也…不知道。”

“楚师伯，他撒谎！”苏离跳出来指着罗晓云大声说，“我和月儿他们都看到了，这小子和毒宗宗主的女儿走在一起，关系看起来还挺亲密！”

“哦？”楚玄这些对罗晓云更好奇了，“居然还和毒宗有关系，你不简单呐！”

“我…”罗晓云紧张的握紧拳，“我的确认识紫霓，但我和她也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

楚玄再次问道，“你的父母是谁？家住哪里？”

“无父无母，现如今和一名老者住在桃溪村。”罗晓云老实回答道。

楚玄若有所思地望向一旁的姜凌月，“他说的可属实？”

“是。”姜凌月道。

罗晓云再次仰头对楚玄说，“草民甘愿将乾坤剑归还仙门，只求掌门能收留草民在这里学习仙术，以求长生之道！”

楚玄看清罗晓云的长相后无法控制的皱了一下眉，昔日的记忆瞬间涌上脑海，他背在身后的手开始微微颤抖，时光的长河只进不退，最初的情感，最初的回忆镂刻成一缕缕丝线萦绕在心尖。

“师父，您怎么了？”姜凌月关切的问道。

“无碍，无碍。”楚玄摇摇头，他再次将目光落在罗晓云身上时长叹一声，“世间因果皆是宿命使然，月儿，留下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