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掌比之前快了许多。”

“是吗？”

“你出去的这些日子里发生了什么？”

一个头发上藏了几根银发的老人与一个青年说话。但青年听完老人的那句话却沉默起来，不再说话。

“我老了，你白鹊师伯更老了。墨白总该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她去了她该去的地方，她不属于这个江湖。”

青年抬头望着天，他的眼中再无曾经的锋芒毕露，反而多了许多内敛与沧桑。

那天罗凌尘回来以后，没有多说关于墨白的事，他只是一门心思的练武，他的掌比之前快了许多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师父。

在江湖上，哪怕是初入江湖的弟子就一定听过罗凌尘的名字。

“不，我的意思是说，她要回来了。她结婚了。”

钱塘说这话时有些小心翼翼。他年龄大了，对弟子不再严厉，甚至有些温柔。

罗凌尘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伤心，他只是淡淡答道：“哦。”

顿了一顿，又补充道：“那很好。”

钱塘发现自己的弟子自那日回来已经变成了一个冷冰冰的石头，仿佛没有感情，但只有钱塘知道他内心有多痛苦。

墨白这次回来，给不少人都发了信函，哪怕是只见过没几面的师弟，唯独没有跟罗凌尘说。

“他的夫君是江湖中人，但背后的背景十分雄厚，他不用亲自涉入江湖，就会有许多人为他办事。”

罗凌尘不再说话，只是又打了一遍掌法。

钱塘发现自己看不出自己这弟子拳法中的感情，没有悲伤，没有喜悦，他只不过是将这套拳法规规矩矩的打了出来。

那天，满脸幸福的墨白回到了白莲教，身边的是一位英俊的男子。不消说，那自然是墨白的夫君。

墨白还像之前那样，脸上带着温柔的笑，似乎与之前没有什么区别，但墨白知道，自己身边的人再也不会是从前那个潇洒的师兄了。

罗凌尘终究还是出来了，他作为师兄，没有理由不出来。

墨白巧笑倩兮，对着白鹊道：“这里是我的家，我要结婚了，自然要回娘家看一看。”

白鹊张开嘴笑了，露出没剩几颗的牙。

那英俊的男子露出善意的笑，的确，那男子着实英俊，就好像是汉人还执掌天下时的王爷。不但贵气，还有种说不出的威严。

他拿出一个包裹，交给白鹊道：“阿墨说了，她自幼便丧父，你对他而言，便是父亲，小辈这次来，也没什么好带的，这包裹里是小辈托人买的一些补品，送与前辈。聊表心意。”

这男子说话得体，言语中丝毫没有武林世家的倨傲。

白鹊欢喜的搓着手掌，道：“那很好，那很好。”

墨白对那男子娇嗔道：“我师父可是医药圣手，哪里会需要你那些药材？我说让他别送，他还非要送。”

墨白这话表面上是在对那男子说，但其实是对白鹊说，表面上是在责怪，实际上却是在撒娇。

白鹊嘿嘿笑道：“小墨，怎能这么说，能有这份心的男子便是世间少有，你还这样说。”

墨白道：“忘了给师父说了，他叫梅逊雪。”

那时的梅逊雪尚不是武林宗师，但却有了超脱众人的气质，与墨白站在一起真当是琴瑟和鸣，郎才女貌。

“梅逊雪！好名字！好到臭不可闻！”

众人一惊，哪会有人在此刻说这些话，罗凌尘这两年为了“无情”，已经很少与人说话，更没有几个朋友。又有谁会替他出头？至于他自己，那更是没有可能了。

梅逊雪一愣，问道：“这位是？”

“师叔，你来了？”

眼前这个看着有些倔强的小老头，就是罗凌尘的师父——钱塘。

钱塘虽然这些年脾气好了许多，但毕竟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他自然要为自己的徒弟鸣不平，虽然他知道，这件事情梅逊雪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心头却还是有一股无名火。

钱塘身后跟着的那男子萎靡不振，胡茬好几日没刮，头发脏的已经打结儿。浑身衣服单薄，简直像一个乞丐。

但是倘若说出眼前之人的名号，江湖上自然是无人敢惹。

墨白呆呆的看着眼前自己已经不熟悉的师兄，心中不禁一阵酸涩，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他一定受了不少苦。

墨白向罗凌尘走过去，一个人的妻子心中想着别人，这是男人最不能接受的，但梅逊雪却仿佛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微笑的看着这一切。

墨白轻声道：“师兄。”

罗凌尘眼神茫然，半天才看着墨白，开口却是淡淡的一句：“梅夫人。”

墨白的笑容凝固了，硬生生把下面那句“你瘦了。”吞了下去。僵僵的回到了梅逊雪的身旁。

此刻的罗凌尘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倒像是一具尸体，毫无生机。

墨白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思念这个师兄，这个僵尸师兄竟然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是谁。

“你要结婚了，我作为师兄没什么送给你作祝福，抱歉。”

罗凌尘说这句话的语气十分平淡，墨白试图在他的脸上看出一点点局促，一点点歉意，但是一点点也没有。

墨白在来时在心中告诫自己无数遍，自己现在已经是梅夫人，万万不可再喜欢师兄，但是墨白还是怕自己会忍不住动心，但现在看来，一切不过是她自作多情。

“罗兄。”一旁的梅逊雪开口，仍旧是那样翩翩有礼，那样冰清华贵：“在下敬仰“摧心仙手”罗凌尘多日，如今一看，果真名不虚传。”

江湖上都管那个杀死元人二十三个武力高强的县尉，元人两个都督，元人第一勇士哈儿贴，以及不计其数的元人高手的那人叫“摧心魔手”。这些人杀一个都难如登天，更何况他们身边还有一些高手，但是死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搏斗痕迹，唯独背上有一个掌印，武林上有经验的前辈道：“此人杀人只用一招，所以别人根本无法与他搏斗。武功至此境界，能打败他的或许只有江南那位了。”没人知道杀人者是谁，或者说，罗凌尘并不是刻意隐藏，而是见过他掌的人再无活口。家中婢女伙计都会惨死。

梅逊雪自然知道他的名号是“摧心魔手”，但他刻意说成了“摧心仙手”，便是要讨好罗凌尘，但罗凌尘根本不在乎外界怎么说他。

梅逊雪说这话还有一个意思便是要显显自己的本事，他背后的势力将江湖上有名的人全都记录下来，称作《百豪谱》。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得到那些人的信息的，但他们总有自己的方法知道，他们虽然远在西域，却在中原有自己的情报网。

梅逊雪看过那本书，但上面关于“摧心魔手”只写了一句话：摧心魔手——罗凌尘。下面便全是不详。

但即使仅仅知道罗凌尘是摧心魔手也是江湖独一份。

梅逊雪本来想看罗凌尘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问他怎么知道的，但罗凌尘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他不在乎。他不在乎别人说他什么，他只是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梅逊雪知道眼前这个人比自己更为恐怖，倘若说他背后的势力深如巨渊，那罗凌尘便本身就是一摊死水。无论怎么击打都不会溅起一点浪花。

梅逊雪有些想讨好罗凌尘，便道：“罗兄杀元人，真当是快意恩仇！小弟敬佩不已！”

罗凌尘脸上还是没表情，只是回了一句：“哦，未时到了，我要去练功了。”

说完罗凌尘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赫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