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汉山急匆匆地赶回家中,心中充满了焦虑和急切,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拯救他的儿子刘麦囤。他没有多说一句话,迅速找到一套衣服换上,随即带着邵大个,按照老抬事先约定的地点,匆匆赶往解家大院。
解家大院曾经的辉煌已经不复存在,如今只是一片荒凉的景象。枯萎的树木和腐烂的杂草随处可见,猫儿在追逐着老鼠,整个院子空荡荡的,显得冷清而寂寥。这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人气,再也看不到当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热闹场面,也听不到鸡鸣狗吠的富足之声。解家的成员们早已离开了兰封县,有的迁往南京、天津,有的则搬到了省内的一些大城市。尽管解家大院已经空了,但雇工们依然对东家保持着深深的敬意,他们没有私自瓜分解家的房产,宁愿住在自己简陋的茅草泥土房中。解家大院就这样孤寂地矗立在那里,仿佛被世人遗忘。院子里,野猫和野狗成了这里的主人,而解家的后院和菜窖则变成了老抬们聚集和集会的隐秘之地。
刘汉山站在院子的中央,环顾四周,眼中不禁涌出了泪水。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太熟悉了,每一砖每一瓦都充满了回忆,仿佛那些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依然存在。他凝视着门口那根拴马桩,思绪不禁飘回了过去,记得当年他曾经一拳将那匹日本战马击倒在地,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仿佛就发生在昨天。西屋的窗棂上依旧贴着白纸,那洁白的纸张让他想起了那双水灵灵的毛毛眼,仿佛还能看到那双眼睛在偷偷地望着他,充满了好奇和调皮。
人并不是孤立存在的,当一个人的心中充满了对另一个人的思念,那个人就会无处不在。特别是在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总能留下许多如同影子般的痕迹。这些痕迹在刘汉山的眼中变得栩栩如生,仿佛那些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人们,突然间还魂附体,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直愣愣地凝视着他,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正当刘汉山沉浸在深深的思念之中,情绪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时,突然,两扇沉重的大门被推开,一群黑压压的人群蜂拥而入。在这群人最前面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粗壮的男人,他大约四十多岁,一边抽着香烟,一边手里掂量着一把长达三尺的尖锐刀子。刘汉山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他是土山寨里开汤锅店的雷波。雷波的生意主要是屠宰猪羊,他力大无穷,心狠手辣,是附近几个村庄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号人物。
雷波通过不正当手段赚取了不少黑心钱。他常常以极低的价格收购那些生病或已经死亡的猪只,经过一番处理后,便在庙会上以好肉的名义高价出售。由于猪瘟的传播,雷波能够以更低廉的价格购入更多的病猪,从而赚取更多的不义之财。因此,人们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叫做“雷瘟猪”。
雷波带领着大约二十多人,他们气势汹汹,仿佛一群爬上岸的螃蟹,手中挥舞着各种武器,包括刀、枪、棍棒等。这些人在平日里经常不劳而获,享用雷家提供的瘟猪肉,与雷瘟猪的关系非常亲密,简直如同兄弟一般。雷瘟猪召集他们前来,是为了壮大自己的声势,增加威慑力,他承诺事成之后,每个人都能分到一笔钱财和一些瘟猪肉。这些人在听说有机会发财之后,一个个变得像恶狼争抢骨头一样,拼命地争抢着,仿佛没有了理智。
雷瘟猪和侯宽的相识,有点让人意外。据说,雷瘟猪每天卖瘟猪肉,害苦了不少人。附近几个村里养猪的人家,无辜受到牵连。后来被人发现,这里是猪瘟传染的根源,有人告官,本村的保长管不了外村,当村的保长不敢得罪雷瘟猪,这事儿一直扯皮。侯宽有个驴尾巴吊棒槌的亲戚家里的猪得瘟病死了,听人说是雷瘟猪来村里收猪带的,要他赔钱,和雷瘟猪打了一架,吃了亏。便找到侯黄氏,帮忙出气打官司。侯宽去村里拿人的时候,雷老虎确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大把钱塞进侯宽口袋,答应对方一切赔偿要求。侯宽和雷老虎成了酒肉朋友。绑架刘麦囤,侯宽首先想到雷瘟猪,让他出面抬人要钱,答应他事成之后分一半给他。
侯宽并没有告诉他抬的人是谁,雷瘟猪也不问。当他进了解家大院,看到刘汉山和邵大个时,本来就有点胆怯的心脏,忽忽悠悠地抖了起来。他知道,这两人,可是东半县数一数二的名人,兰封县出名挂号的英雄好汉,弄不好,今天会折这里。事情到了这一步,他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顶了。
“汉山叔,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过来跑个腿传个话,没有其他意思。”
刘汉山也不想和他说那么多。他只是木偶,当家不做主,还得把后面提绳子那人逼出来。
雷瘟猪想的是,怎么尽快拿到钱,把这事儿完结。
天有点冷,雷瘟猪早有准备。一帮人找来柴火,抬来桌子板凳,开始吃肉喝酒。刘汉山和邵大个在桌子前坐定,王胖子端上一瓶红薯干酒,一条红烧猪肘。肘子是瘟猪肉,上面涂了一层褐红色的色料,好像妓女嘴上涂抹的劣质口红,血腥艳丽。雷瘟猪顺手将自己手里的尖刀插在肘子上,他嘴上说吃肉方便,其实谁都明白,他这是给刘汉山施加压力,知难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