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域冥今天晚上的愤怒达到了极点,她全然不顾993给她施压的几倍的痛苦,她要杀了范闲的心情攀到了顶峰,身上带着血拉着一把弓闯进了抱月楼的花厅中,直接拉开弓搭上箭对着范闲,射出了一箭,但因剧烈的疼痛偏了准头,射到了地板上。
在场的人终于反应了过来,看向刘域冥,大皇子身体本能地挡在范闲前面:“吴慈恩,你在干什么,老二,你的人还不赶紧管管!”
“干什么?!杀人啊,看不出来吗?!”刘域冥抽出箭重新搭在弦上对准大皇子。
李承泽看着她浑身是血的闯进来有些讶异,眼底夹杂着心疼。看到刘域冥将箭矢对准大皇子,李承泽知道她是想对着范闲,但现在大皇子挡在前面,那她就不能举起弓箭。
李承泽上前制止了刘域冥:“小家伙。”
“殿下,他们,全死了。我没救回来。”刘域冥听到声音后缓缓望向李承泽,声音有些哽咽,眼眶发红。
李承泽知道,她肯定尽力了,她的心现在肯定很痛,亲眼看着自己教出来的人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她该有多痛。李承泽上前抚上她持弓的手柔声道:“我知道,小家伙,你已经很好了,听我的,把弓给我,好不好。”
刘域冥虽然还处于愤怒状态,但手上的力度已经松了下来了,大皇子看到刘域冥的弓箭已经被李承泽拿走了,他也就退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范闲,我要杀了你,你特么的是你自己的问题关我那帮兄弟什么事情,山谷狙杀跟李承泽没关系,我都跟你解释了多少遍了,你到底有多恨他,他就伤过你一次,而你呢,伤了他多少次了,这次你又有什么资格把怨气都撒在李承泽身上,我都说了,不是他做的了。”刘域冥满腔恨意看着范闲道。
“谁让他撞枪口上了。”
“范闲,你真TMD虚伪,世人道你重情重义,我呸,你个自私自利的利己主义者,你别特么的逗了,你的应激怎么不对准那高位上的人呢,只会拿别人开刀。死的那十几个人是你的下属,死的那八个就不是我的兄弟吗,我挑的人。亲自训练的人,投入了多少。你说杀就杀了,就为了你那疑心,我的人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欺负的。”刘域冥一边打一边说,出手越来越重,谁都拦不住。
打了差不多有十几分钟吧,最后的结果是,刘域冥在993强于平时六倍的强压疼痛下最终晕了过去。
李承泽看着晕撅过去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刘域冥怜惜异常,掏出手帕帮她擦去手上的血迹,将她搂紧看向范闲:“你害怕了。”
范闲顿了一下。
“你若不怕,今夜何必做这么大的动作?”李承泽轻柔说道:“只有内心畏惧的人,才会像你今夜这样胡乱出手,你杀我家将,捕我心腹,难道对这大局有任何影响?”
范闲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平静了下来,说道:“此间无外人,直说亦无妨,你的手下,今天被我清干净了,但是……你没有证据,就如同先前说过的那般,山谷狙杀的事情,我也没有证据,可是你们依然做了。”
“山谷狙杀的事情,我不知情,我未参与。”李承泽盯着范闲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
范闲摇摇头:“那牛栏街的事情呢?小白兔被扇了太多次耳光……我承认,山谷的事情我至今不知道是谁做的,但这并不妨碍我出手。”
他低头说道:“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既然不知道是哪个敌人做的,我当然要放乱箭,如果偶尔射中正主儿,那是我得了便宜,射中旁的人,我也不吃亏,也是占便宜。”
“牛栏街……”李承泽薄唇的笑容里闪过一丝苦涩,“几年前的事情,想来,也就这么一件事情,你却一直记到了今天。”
范闲抬起头来,平静说道:“我是一个很记仇的人,而你也清楚,这件事情,和记仇并没有太大关系,你一日不罢手,我便会一日不歇地做下去。”
没有大臣在场,没有太子在场,范闲与李承泽这一对气质极为相近的年轻权贵,说的话,也显得是如此的直接、干脆,都是心思纤细的人,知道彼此间不需要用太多的言语遮掩。
李承泽深深看了范闲身边的李承平一眼,忽然开口说道:“有时候,本王会觉得人生不公平……不说崔家明家那些事情,只说这宫中,我疼爱的妹妹嫁给你做了妻子,我自幼友善的两位兄弟,如今却都站在你这一边。”
李承泽抬起头来,那张俊秀的面容里夹着一丝隐怒:“如果是本王能力不如你倒也罢了,可是……这只不过是因为一些很荒唐的理由,一些前世的故事,而造成了如今的局面。如果父皇肯将监察院交给我,难道本王会做的比你差?如果父皇肯将内库交给我,难道本王就真没有能力将国库变得充裕起来?修大堤,你我都不会修,你我都只能出银子……安之啊安之,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毕竟我才是正牌的皇子。”
范闲沉默了许久,心知自己在庆国这光怪陆离的一生,如今所能获得的这种畸形权势……全然是因为当年那个女人的遗泽,当然,那个女人也为自己带来了无数的麻烦与凶险。李承泽所言,其实并非全无道理,若自己与他易地而处,自己不见得比他做的更好,李承泽不是没有能力,而是一直没有施展能力的舞台。
他缓缓说道:“世事从无如果二字。”
“不错,所以你如今左手监察院,右手内库……”李承泽微微讥讽说道:“如此大的权势,想来也只有当年令堂曾经拥有过……所以,你现在提前开始怕了。”
范闲的面容再次僵了一下。
李承泽平静说道:“你想过将来没有?你今日究竟是为谁辛苦为谁忙?”他眼光微转,看了李承平一眼,笑道:“我皇室子弟,没一个是好相与的,你自己也是其中一属,当然明白其中道理。”
李承平低着头,根本不敢插话。范闲知道老二并不是在危言耸听,只是他有自己的打算与计划。
李承泽淡淡说道:“你是真的怕了……想一想你现在这孤臣快要往绝臣的路上走,日后不论是谁登基,这庆国怎么容得下你?怎么容得下监察院?”
范闲平静听着。李承泽继续说道:“你之所以怕,是因为你是聪明人,你知道你如今权势虽然滔天,却只是浮云而已,甚至及不上一张薄纸结实。”
李承泽叹息着:“因为你手头的一切权力,都是父皇给你的,只需要一道诏书,你就可以被贬下凡尘,永世不得翻身……父皇虽然宠爱你,但也不是没有提防你,这几年任何路子都由着你在闯,却绝对不会让你染指军队,其中深意,想来不用我提醒。”
最后李承泽总结道:“正因为你怕了,所以你要……自削权柄!”
大皇子喝了一口酒,冷漠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兄弟像两只斗鸡一样说着话。
范闲沉默了很久,没有接他这句话,只是轻声说道:“权力本是浮云。这天下何曾有过不败的将军,不灭的大族?殿下是皇子,心在天下,我却只是臣子,我要保我自身及家族康宁……”
李承泽截住他的话头,冷冷说道:“本王知道,你堂堂诗仙,向来不以皇室血脉为荣,反而刻意回避此点。但你扪心自问,若不是你厌恶的皇室血脉,你岂能活到今日还能活的如此荣光?”
一座四兄弟,二人沉默,二人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