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千户长期掌管诏狱，囚犯们对他百般逢迎。他心情但凡有一点不好，对囚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哪受过这种气，怒火上冲，骂道：“你这小贼！不知死活！今日爷爷我就忍你一时，如果明天早上你再搞什么鬼花样，爷爷我一定让你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马公公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使个眼色，微笑着说：“少年人，确实是容易饥饿。不可让他做个饿死鬼，我们就做点善事吧。”

赵千户强忍怒火，对手下点点头。

一个随从离开监牢。

一会儿工夫，随从端着一个餐盘回来。

餐盘上放着一只烧鸡、一碗青菜，一大碗米饭，一杯清水。

张凡不客气地接过来。

他毫不担心饭菜中有毒。

如果要杀他，不用耍这种手段。

他极为饥饿，丝毫不顾形象，大吃大嚼。

米饭虽然颜色发黄，远远不如后世的白米那般洁白，他现在也没有挑拣的心思。

青菜是简单的水煮，却有一丝特别的清香。

特别是那只烧鸡，虽然调料没有后世丰富，炖煮的火候也不够，但对于饥饿的他而言，实在是人间美味。

他如同风卷残云一般，吞吃着食物。

他把烧鸡上所有的肉都啃得精光，除了鸡头之外，一点肉丝都没有剩下，将鸡吃成了一个光秃秃的骨架。

把所有的食物都塞进肚子后，他才放下了碗筷，满足地打个饱嗝。

有人上来把餐盘收走。

张凡吃饱了，困意袭来，咕哝了一句：“你们走吧，我困了，要睡觉了。明天再说。”也不管其他人，倒头就睡。

赵千户等得极不耐烦，本来还准备等他吃完后再盘问几句，见他竟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吃完就睡。怒火窜起，狠狠地将手扶上了刀柄。

马公公拉了一下他的衣服，向他使个眼色，示意一起出去。

赵千户不明所以，跟着马公公走出监牢。

马公公径直前行。

赵千户安排两个人守在监牢前，走了几步，走过几间关押着犯人的监牢，直到走出牢门，来到院中才停下。

两人挥手将随从们都打发开。

马公公悄声说道：“赵大人，我觉得，这个少年或许真有点古怪。”

赵千户诧异地问道：“马公公，你何出此言？我没看出来哪里古怪。”

马公公说道：“赵千户，你出身高贵，从小养尊处优，没有见过穷人的生活。我是苦出身，进宫之前，什么样的苦都吃过。我知道穷人是怎么吃鸡的。”

赵千户嗯的一声，等着马公公继续说。

马公公说道：“穷人一年都难得吃一次鸡，但凡有机会吃到，是决计不会留下一丁点肉的，凡是嚼得动的骨头也一定要嚼烂了吞入肚中。但你看看那个少年，明明是饿了几天，好不容易有吃的，但还是没有吃鸡头，骨头也都是完整的，没有嚼烂。”

赵千户眼睛一亮，看着马公公：“这只能说明，他从来不吃鸡头和鸡骨，甚至可能根本不知道这些能吃。这只能是多年富贵生活养成的习惯。”

马公公点点头，说道：“若他真是一个难民假扮的太子，饿上几天，本性就会暴露无遗。决计会把鸡吃得骨头都不剩。而且，他虽生死操于你我手里，却不对我们磕头，甚至可说将我们根本不放在眼里。虽然明天就是他的死期，他却毫无惧色，倒头就睡。你可见过这样的囚犯？”

赵千户略加思索，说道：“这也是他多年的习惯，他从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而且，他从来没有遇到过挫折，根本不知担忧为何物。”

马公公赞道：“赵千户果然思维敏捷。这个少年出身富贵，甚至连圣上眼前的红人和锦衣卫千户都不放在眼里。有生以来一帆风顺，从来没有遇到过挫折。赵千户你也是出身于富贵人家，你身边有这样的人吗？”

赵千户摇摇头：“别说是我，即使是我伯父，贵为留都守备大臣、忻城伯，也不敢将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

马公公说道“连贵伯父赵爵爷都做不到这样，那这个少年的身份只会更高。你觉得，他会是什么身份？”

赵千户浑身一震，直直盯着马公公，正要说话。

马公公嘿嘿一笑，说道：“当心隔墙有耳。走罢，我们去你房间，喝酒畅谈，只待明天的太阳。可怜那个少年，无论他是真是假，明天都要归天了。”

两人惋惜地摇头，一起走进赵千户当值的房间，让手下安排酒菜，好吃好喝，不在话下。

张凡吃饱喝足，深沉睡去。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现代养成的饮食习惯和平等意识，却引起了这样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