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勋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到桌前,“殿下,让末将看看,您受伤没有?纳贼凶残,狼骑暴虐,有没有伤到您?”说着,便把手搭在萧屿臂膊上,似真要为他检查一般。
“将军安心,我很好。”萧屿礼貌地谢绝了杜勋过分的关心。
“天策营六千儿郎拼死血战,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终驱逐纳贼。抚远将军,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为你挣来了整整十个时辰!你那边,战况如何?”
萧屿语调悲戚,但杜勋却看不到他的脸上有何神情变化。
直觉告诉他,这一战,似乎让这个曾经的废柴皇子,发生了某些变化。
杜勋退后一步,抱拳道:“殿下,昨日丑时,趁纳贼轻出奔袭虎狼山之机,本将率部攻其中军大帐,大获全胜,共诛杀北漠狼骑一千余骑,千夫长莫突骨被我亲手格杀,纳贼粮仓,也被我等烧了三处!哈哈!”
“抚远将军果然骁勇,难怪三皇兄对你无比器重,此番取得大胜,明日秦帅那里,你当居首功啊!”萧屿眸光微冷,话中皆是恭贺,语气却十分平淡。
“为我大梁一统九州之功业,杜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岂敢居功!”杜勋仿佛没听见萧屿口中的“三皇兄”,面不改色,高声道。
听着杜勋这番慷慨表白,萧屿却不为所动,他起身绕过案桌,走下来,轻拍了拍杜勋的肩膀,问道:“抚远将军,营帐太闷,出去走走可好?”
“外面风大,殿下小心着凉。”杜勋看着萧屿瘦削孤高的背影,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无妨,我虽不能修行,但也曾和五哥在京郊晒过几年太阳,跑过几年马,所幸身子骨还算硬朗。”萧屿说罢,领着柳空承便自顾走出营帐,杜勋和苗文柄二人暂落于后面。
苗文柄伸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杜勋面容凝重,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先跟上去。”
十月末的寒风,尤其凛冽,似刀子狠狠抽打在萧屿的脸上,吹动他的发梢。
天上一轮残月洒下清辉,不分亲疏,不辨黑白,朗照在在此役中牺牲的所有将士身上。
前一刻还势如水火、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天策营将士和北漠狼骑,此刻却成了离得最近的、彼此相依的人。
有的扭抱在一起,摔下山崖,一同死去;有的至死,自己的长枪都还插在敌人的腹中,没有拔出来;还有的用腋下死死钳住敌人的脖子,即便已经死了,依旧掰不开;有的死时脸上还带着笑容,像是在说“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更多的将士则是血肉模糊,看不清面容……
萧屿一言不发地走着,杜勋跟在后面,更远处是护卫统领柳空承和主簿苗文柄,直走遍了整个虎狼山战场,萧屿才停下脚步。
“抚远将军,作何感受?”
杜勋答道:“虎狼山一役,殿下以弱胜强,大败北漠狼骑,实在是英雄出少年啊!”
萧屿不置可否,只问道:“还有呢?”
杜勋想了想,又道:“昔年北漠左贤王摩律耶哥,夜袭虎狼山,连取五关;如今,左骨圪侯纳涂颜又欲故技重施,幸得秦帅英明,已请殿下在此设下伏军。可见,虎狼山地理位置之重要,实乃我兵家必争之地。”
“还有呢?”萧屿又问。
杜勋抬起头,直视萧屿,寒声道:“不知殿下想让末将有何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