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仍新，微冷的晨风细细掠过，声色不动，无有虫鸣。

时间一点一滴地消磨着，周然却很难从如今的环境中找出破局的手段，他在摇光的提示下，大抵明白了是何人在幻境之中充当枢纽。

但正因为如此，他才更清楚自己的时间应当是不多了。

因为假使是他自己作为枢纽的话，他第一时间一定是试探这幻境能够做到什么地步，然后不断疲敝身处其中的人，直到敌人不堪其扰露出破绽来。

而正如他所想的那样，曾经面对的狐假虎威的历山大圣也开始浮现。

“来得太早了，离尘。”

“我倒觉得来得晚了。”

相比于卓青岚的沉默寡言，如今具现的这第二个敌人就灵活生动许多，甚至开始品评起了这个幻境。

“你的幻术操纵真是相当低劣，假使是我，必不可能此时才能把我给构筑出来。”

“那是，如果第一个是你，那些幻象也不至于那么虚假。”

赞许了离尘的说法，周然也承认离尘说得很对，如果那个“自己”第一时间将离尘给整出来，也许他确实不太容易能发觉自己其实身处幻境之中。

“不过这也说明了，其实如果我心神迷蒙，那个人应该也一样吧。”

这也就说明了，对方为何要提醒自己清醒，因为只有自己清醒的情况下，对方才能利用幻境提取他脑海中的记忆和幻梦，才能完美地复制出另一个自己。

“看样子，我倒是提醒你了。”

“是啊，多谢。”

“不问问我为何要帮你吗？”

“因为阙星？”

“你还真是，什么都懂，但是人妖之别在你心中就那么···”

“倒也不尽然，主要我们是敌人啊，我不愿意将性命赌在他人的怜悯之中，所以无论你和你的女儿关系如何，她对我的感官如何，都不会影响我的抉择。”

“真是果决。”

猩红的舌头探出，舔舐着自己胡首的犬牙，离尘披着那身略显破烂的虎皮，依旧是握着那柄金光灿烂的鎏金三股叉。

虽然不曾遮掩他妖身的本质，但是那身历山大圣的遗蜕他依旧不愿放下。

“这也就是我为何能胜过你的缘由，你太过犹疑了。不愿放手，如何前进呢？”

“大话别说得太早，你也知道自己身处幻境之中，你如何断定自己所见的，都是真的呢？”

声音来来回回，远近不一，既然话不投机，狐妖王离尘在先手抢攻这件事上比起他眷恋历山大圣遗蜕这件事果决多了。

锋芒几乎是贴着周然的眼睛划过，但是随即被周然一个顶膝就给防了出去。

占据主场优势和场地buff的狐妖王确实比曾经要强上了不少，于幻境之中，小地图对幻象的锁定也不像面对实体那么清晰。于是周然暂且只能处于防守的状态，用自己的灵活反应应对那些无声探出的三股叉的叉尖。

久守必失，稍一疏忽，原本面对卓青岚都能毫发无伤的周然身上就出现了数个血呼啦几的窟窿。

不过索性周然如今也有超速复原的能力，往往伤口里的血还没流出，窟窿就已经彻底长好了。

“伤了？”

“还真是烂强的场地buff啊。”

感叹着自己的拳脚还是不是很精通，周然终于重新催动起金辉，他原本的想法确实是能省一些就省一些，但是如今假使一直高速再生的话，还不如直接击杀了狐妖王，等待自动回蓝比较好。

伸手探云，满溢着金辉的手掌几乎是在三股叉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将其紧紧握在了手中。

和虚假的卓青岚的罡气和拳脚不同，这一次周然掌中竟然有了与真实兵刃类似的实体感，他似乎是真的握住了一柄实际存在的鎏金三股叉。

“这是你的幻术效果，还是他对于幻境的掌握更深了？”

“为何不能两者都是呢？啧，你理解了？”

似乎并不想回答周然，但是离尘还是不由自主地说话发声，就像它如今不能自控一样。

“还是人偶啊。看起来，幻境之中的复现依旧有个过程。就算像你一样的幻术大师，也不能脱离人设的掌控。”

通过这一试探，周然已经确切地掌握到了某些规律和情报，也大致明白了为何对面那个始终没有亲自出手。

而后手臂如同缰绳，稍一粘黏，就带着三股叉和狐妖王离尘的身躯一起拖拽出了细密的幻境迷雾之中。

也不再做什么试探，从这位女儿奴的狐妖王口中，周然已经了解到了相当多足够思索分析的情报了。于是金辉一如之前化作水流一般的利剑，直接将这个老朋友割裂分解，片刻间送它回去见它的女儿去了。

“还有什么后续吗？下一个是摩云大圣？”

猜测着下一个对手的人选，但是事不过三，假使对方真的会越来越像自己，那么第三个很有可能不会是摩云，或者说，不会只是摩云大圣。

自己既然能够在前两个对手的时间内，彻底弄懂如今的情况。

那么手握主场优势的另一个自己，应当也可以在这段时间之内，彻底掌握幻境的运行规则。毕竟他的优势应该是全然大过自己的，周然对于自己的临场应变能力有着这样莫名的自信。

而事实确实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在他暂且准备收敛金辉的时候，一双粗壮的大手已经从地面伸出，直接握住了他的脚腕。

“连场地都能控制了？”

原本鲜活的草地于此时一瞬虚化，周然似乎整个人都被那双手投掷进了那些不断浓密的雾气之中，再也找不到可以印证虚实的参照物。

在周然一开始的猜测里，草地确实是可以利用的陷阱，所以他并没有全然用和幻境不一样的草木来作为锚定的界限。否则原本用草地做为虚实界限锚定的周然，如今只能彻底迷蒙于幻境之中，不过现在他也只能暂且依靠灵觉来判断虚实。

金光闪动，血痕累累。

抛飞自己的双手，周然已经认出是属于苦蛮大圣的，而雾气中不断闪动的金光，自然也不必说，肯定是摩云大圣。

“按道理，既然已经是足以伤害身体的实体，那么所消耗的就必然不会是另一个自己，而是有人给他提供蓝耗。”

“也就是说，核心其实是另一个生物。”

伤痛确实没有阻碍周然思考，幻境中的雾气会稍微麻痹人的神经，所以其实摩云大圣的速度虽然很快，造成的伤害也让周然没法全然抵挡，但是实际上并没有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