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恩的肚子这时候适时地响了一声。男爵笑了笑，道：“请原谅我的无礼，你远道而来，一定饿了吧。我这里条件简陋，咱们就在这张桌子上吃饭。”

站在他身后的仆人们便都走出去，没过一会儿便端着食物回来，只有一些清水、苹果和两条用油煎熟的虹鳟鱼。男爵道：“我是个虔诚的信徒，虽然宗教这事在如今的瓦兰人里不是那么重要了。嗯，我正在守斋戒，食物就只有这些，希望你不要见怪。”

“当然，您是这里的主人。”芬恩半生不熟地在胸前画了个祈祷的手势。

男爵闭上一只眼睛祈祷了一会儿，那只画出的眼睛仍旧盯着芬恩。

然后两人就开始吃饭，期间一句话也没说。芬恩本来还想称赞一下那条鱼的美味——倒也并非没话找话，有一说一，烧的确实不错，整条鱼从腹部破开，去掉脊骨和肋骨，然后裹上面粉用黄油先烤再煎熟，虽然调味料只有盐、大蒜和一些香草，但非常香——却被男爵用手势制止了。

那个苹果也不错，是他喜欢的脆的那种，酸甜适中。这一餐虽然简单，芬恩却吃得相当愉快，即便两人一句话也没说，这种情绪也被男爵感觉到了。

等装鱼的盘子被收走，男爵擦了擦嘴，终于说话了：“谢谢你的赞美，虽然你一句话也没说，但能把它吃完就是对这条鱼的创造者最好的赞美了。还合你的胃口吧？”

“非常美味，苹果也很好。”芬恩简单地评价道。现在可以说话了，他反而不知道怎么把那种转瞬即逝的感觉描述出来。那种感觉已经随着鱼肉滑进喉咙一起消失在胃袋里了。

“鱼是乌露河里钓的，这个苹果倒是本村出产的。”男爵粗糙的手指磨拭着苹果光滑的表皮，不知为何给芬恩带来一种......非常邪恶的感觉，让他的胳膊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芬恩的话再次被噎在喉咙里，只好转移话题道：“我们进来前看到那些村民在围着火堆跳舞，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啊。”男爵笑道，“今天是诺德历法中的新年。”

“七月三十号，新年？”

“是的。诺德人住的地方，北海以北，那片叫亚穆娜的河流流域，一年四季的分界跟卡拉迪亚不同。卡拉德历法的六月初到七月底被他们叫做‘光季’，在这期间太阳一直不会完全落到地平线以下，而是在天空中盘旋。直到七月底八月初的某一天，太阳才会第一次完全落到地平线以下，这一天就是诺德人的新年。”

“呃......”槽点太多，以至于芬恩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只听男爵继续道：“这一天预示着冬季的到来，从此之后黑夜会越来越长，直到陷入彻底的黑暗。大概一月份，等这段黑暗过去，太阳第一次升起，就又是一个新的开始，可以再过一次新年。”

“所以，诺德人的一年，是我们的两年？”芬恩艰难地组织了一下语言。

“呵呵，只是个时间单位的名字，可以叫‘年’，也可以叫‘集月’，‘双季’，愿意怎么叫都可以，反正这只是用我们的语言来描述他们的现象。”

芬恩转移话题道：“他们在烧的是什么东西？”

“他们的神像，一个叫厄顿斯帕夫的神灵，光界流落到人间的弃子，如何如何。”男爵含糊道，“仪式大概的意思就是，趁着太阳还在天上，将他送回光界的堡垒，以祈求来年太阳能重新照亮人间。我知道的并不清楚，不过差不多就是这回事。”

太阳还在天上......芬恩很是有些无语。今天一整天都没见到太阳，他们不怕祭祀效果不好吗？

“他们用什么东西来祭祀？”芬恩打算尝试揭露自己的担忧，虽然火堆里那个人像已经烧完了，但难保没有第二个人像，专门留着用来坑害一个过路的外乡人。

“怎么，你也对宗教和仪式有兴趣吗？现在的年轻人，有这种兴趣的可不多了。”男爵再次打量起芬恩来，后者本想反驳，最终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嗯，其实现在这个歌舞的行为就是祭祀了，并没有额外的祭品。我身为本地的领主，理应主持这次祭祀活动，唉，可惜我是个虔诚的卡拉德神信徒，又在守斋戒，不便参与进异教的祭典中去。”

他话锋一转，继续道：“你要是有兴趣的话，不妨去看看。因为这个仪式同样是年轻人选择自己伴侣的仪式。”

“我？还是算了吧。”芬恩尴尬地一笑，又补充道，“我还太小了，还不到十六岁呢。”

“那不打紧，你知道，人与人之间的欢爱，是神赐给我们人类的权利。”米索利迪安男爵看芬恩没什么表示，转移话题道，“呵呵，不说这个了。你今天从帕拉汶到我这里，一路上平靖否？”

“我们走的是雷彼列森林里那条路，只遇到了一伙打扮成猎户的匪类。”

“呵呵，倒也未必是打扮成猎户。”

“怎么说？”

“你给我说说，你遇到的强盗有什么特征？”

于是芬恩就把自己看到的大胡子强盗，和他那颗金牙描述了一下。

等他说完，米索利迪安男爵笑了笑，说：“这个人我知道，他是雷彼列堡领主的父亲的私生子，人们叫他‘金门牙’豪森。嗯，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他的这个行为是合法的。”

“他有准猎证吗？”

“如果只是拿着弓箭在树林里散步，可不需要什么准猎证。他们的弓箭甚至没有拉开，钱是你自己送给他的。”男爵笑着摇了摇头，脸上的面具滑落了一点，被他立刻扶正，“另外，他拿的钱也要交给雷彼列城堡的领主，这是城堡主的灰色收入。你知道，像你我这样的村长有火炉税、田产和徭役，格林瓦德、圣山修会那样拥有一座城市的，可以收关税和商业税、瓦片税、洗衣税、丧葬税、粪税等等花样繁多的税收；但那些城堡的主人，如果没有额外的收入可养不起一座城堡和里面的士兵。仅仅收点过路费，至少比起那些边境领地的强盗骑士来说，算是很文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