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回去吧？”芬恩道，忽然又醒悟过来，“你是不是还没吃东西？”

“嗯，吃了点他们的腌牡蛎。”米罗吸了吸鼻子，“咱们回去吧。”

两个人走回捷尔贝格男爵的别墅，走上那道嘎吱作响的楼梯，摸黑进了客房便把门关上。里面的油灯好像被风给吹灭了，米罗取出火镰把灯重新点着，芬恩则脱掉衣服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用不用我让仆人给你拿些吃的。”

“不用，我不是很饿。”米罗也摘下腰带挂在一边的椅子上，闭着眼睛躺下。过了一会儿又道：“那是什么声音？哒哒的。”

“是老鼠吧。”

“声音比老鼠重得多，也慢得多。”

芬恩等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听到：“你是不是听错了？”

“但愿吧。”

没过多久，那个声音又传过来了，米罗坐起来看了芬恩一眼，发现他在无意识地吧嗒嘴，耸了耸肩，复又躺下。

声音又停下，米罗听见芬恩问自己：“米罗，你睡了吗？”

“没呢，怎么了？”

芬恩搜肠刮肚，最后仍旧只说出一句：“刚才有个人亲了我一下。”

“嗯，她长什么样？”米罗心里叹了口气，其实这话刚才他就听见了，只是在他看来，这根本没什么要紧的。唉，老爷非要跟自己说，那就捧一下吧。

“我没看清，是个诺德人，绿眼睛，鼻梁上有雀斑。”他回忆了一下，“眼皮上涂了眼影。”

“绿眼睛的诺德人，那可不多见。”米罗只感觉困倦，眼皮打架，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话。

“她叫米约儿。”

“啊，你刚才是在叫她的名字吗？我还以为你是在向人要酒喝。”

芬恩抬眼看着米罗。

“米约儿是诺德话里蜜酒的意思，我以为你知道......而且这是个阳性词。”米罗差点笑出来，瞌睡虫一下跑了大半，“她要么是个男的假扮的，要么就只以为你在问那是什么酒。”

哎呀，这下那个模糊的形象又被抽掉一块，不过还没彻底崩塌。她是谁呢，一个诺德农夫的女儿？她的手那么粗糙，一定是干农活干的吧。但她的眼睛又像个巴丹尼亚人，雀斑也是。她的头发又是什么样的，编了辫子还是散开着？他根本没看清楚。他想着两人手臂相交的触感，没多少肉，但也并不硌人，反倒像个热水袋那样给人一种烫慰感；她手臂上好像体毛很重......不，不对，那是蓝眼睛那人的胳膊，“她”的胳膊又是什么样的呢？是不是和她的舌头一样充满了活力？唉，这个神秘的、可爱的、浪漫的异族姑娘。

他看着被刷了石灰水，又被烟熏黑的天花板，心里想着这件事，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件事让他心里非常痛快，好像事情就该是这样的。

米罗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吹熄了油灯，然后去检查门是否被销好。自己也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

第二天清早，芬恩睁开眼的时候，米罗的床已经空了。他感觉身上黏糊糊的好像出了很多汗，心仍旧沉浸在昨晚的欣悦里。

房间里的桌上摆着两个木盘，一个已经空了，另一个里面有两片黑面包、一块鱼肉、一枚煮鸭蛋和半个苹果。他漫不经心地把东西吃完，走出房间，正看见米索利迪安男爵手里握着一根短杖，从房间里走出来。他看见芬恩，独眼里露出一个慈和的笑。

“年轻人，遇到什么开心事了？”

“......谢谢您的早餐。”芬恩憋出这样一句话，然后就逃也似的下了楼。

走到外面，马匹已经打理好了，缰绳拴在院门口的栅栏上。米罗倚在旁边，嘴里含着一截草茎，随着下颚的升降抖动着。

“早安，老爷。”他碰碰帽盔的边沿。

“你还是换个称呼吧。”

“那就少爷。”他把那根草抽出来，丢在地上，“什么时候走？”

“尽快吧，我的铠甲呢？”

“要穿吗？”

“乌露河流域并不完全安全，那儿有很多畜生般的野人。”芬恩道，“还是穿上吧。”

于是他俩又搬着东西上了楼梯。

这次芬恩看见窗台上搁着一只角杯，是自己昨晚放在那的，里面的酒液已经变成醋了。他想了想，还是把里面的东西喝下了肚。等米罗帮他穿好铠甲，便把那个杯子挂在腰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