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有中国。”老警察缓缓开口。
“孤星不会叛国。”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信你。”
青年微微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那也没用,你改不了大多数人的看法,况且……我也不在乎,反正我所做的事,随便拿一条出来都是死刑。”
“你分明在乎,你对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在乎得超越生死。”老警察毫不留情地揭露他的真实想法,“是故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恶有甚于死者……”
“够了。”他抬手制止,“够了。”
够了,别说了。我早就已经放弃近乎所有底线,在见血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放弃了做人,我只有这份微不足道的坚持了。
可笑吗?是不是很可笑?我明明已经什么都做了,居然还在固执地坚持这种在某些人看来甚至不算底线的东西?
啊?为什么坚持?没为什么,别问我,我不知道。
想笑就笑吧。
干这一行的还有所谓坚持,本就是一个最大的错误。
青年一手支在桌子上,掩面良久。空气中暗流涌动,如浅薄的冰川下涌动着炽热的岩浆,只待某一刻便要喷薄而出。半晌,他又开始笑,痴笑,又哭又笑。
挨千刀的命运啊,你摘心的时候怎么不干脆点,十余年饮冰,血怎么还是热的。
老警察静静地等他调整状态。
“所以,你跟我说这么多,到底想做什么?”青年终于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他竭力使发出的声音不再颤抖,“我不会妥协的。”
他知道,他已经败了,败得彻底。
“我们不会带着偏见污蔑任何一个人,因此,我需要先帮你洗清这次误会。”老警察神色郑重,“当然,这只是我一个人的想法。”
青年无语地看着他:“你有病吧!”
“这件事搞清楚后,你欠下的账再根据法律一层层清算。”老警察语气非常严肃,不像说笑,“总之,这是我的坚持。”
“你是不是活得不……”
“那我们开始吧。”老警察拿出了另一沓资料,“你有什么方向的猜测么?”
“不知道,想置我于死地的仇家太多,能排到月球去,谁猜得出来。”他满不在乎地双手交叉抱胸,打量着狭小的审讯室,再看一次,还是没发现任何监控设备。他懒洋洋地说道:“近期的话,大概——是扰乱了某人的小日子吧,毕竟那一堆军火交易全泡汤了。”
“好。”老警察竟然真的拿笔记下了,“你知道,有些事我们管不了也不知道,只能从其他地方了解。”
青年看他竟然真的记下了,神情更加错愕:“你真的打算……?”
老警察点了点头:“对了,顺便说一句,那盒子里的图纸我们已经送给专业人员去检验了,结果应该很快就能出来,我们得快点。”
青年看着老警察认真的神情,只觉得他大概是疯了。他在做什么?想替一个十恶不赦的杀手申冤?
他深吸一口气,收起一身吊儿郎当的气质,试图劝服警察:“你觉得你现在做的事是理性的吗?真的,拜托,这完全没有意义,你们别玩我了行吗?你觉得我会信任你们吗?”
“你可以先尝试着信任我。”老警察微微一笑,“你当然可以去外面打听我的各种虚名,但我仍觉得需要你自己感受我是否可信。我应该已经向你表达了交流的诚意,比如说,你不想回忆起真名与过去——”
青年眼神一凌。
老警察慢慢补完:“……那我就不说。”
“行吧,我服了。你想让我做什么?”青年双手一摊,“我一无所知。不要尝试问我组织残党或者其他势力的信息,能查的你们自己查,查不到的我也不知道;能灭的我都灭了,留活口的你们也灭不了。”
这是一件多么荒唐的事,他才经过欺骗与背叛,转而又相信了另一个人,并与他近乎是心平气和的交流信息,这人还是名警察。自己是被骗的不够多吗?
更令人措手不及的事来了:那个老警察竟约着他晚上一起在天台上喝酒,也不知道上级是怎么被说动的。
他也确实抽空套了其他警察的话,之前只听见他们喊“首长”,但没想到那个老警察的职位高的吓人,国内国际各种头衔更是令人眼花缭乱,一时半会儿都说不完。嗯,面对自己这样的重犯,派出这样的人物劝服自己别逃也不稀奇。毕竟,目前普通的设施关不了自己。
“你来了?”
“我来了。”
“你本不该来的。”
“……你食不食油饼?”
他没有坐下,只是沉默地看着老警察在自顾自地酌酒,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
“过来,陪老头子喝一杯。”老警察身穿便装,言谈举止随意了许多,他此刻向自己招手,就好像一个亲切的长辈在招呼小孩过去。
……他怎么突然会有这种想法?!
他没有过去,伫立在原地。
“警官,”不知为何,他话说的有点勉强,“我没有叛国,真的没有。”
“检测结果出来了,那图纸可是真的。”老警察只是自顾自地酌酒,“你知道这种核心机密泄露出去会对我国产生什么影响吧?那不是一人死了就能解决的。”
“除非——”
他瞳孔微缩,心觉不妙。
“你告诉我,谁给你的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