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断定,这也是冯时和冯辰两兄弟的杰作。
她不知道郭昕的军队里有没有射雕手,即便是有射雕手,也不知道吐蕃联军帅帐的位置。
那么,准确地射向赤松德赞赞普大帐的射雕手,除了二冯,就没有别人。
当带着大量猛火油的火箭点燃赤松德赞的中军大帐的同时,一声声暴喝响起:“赤松德赞已被大火烧死!吐蕃番子们,赶快放下刀子,跪地不杀!”
这是大唐特有的大嗓门喊城兵!
有时候,为了干扰和疲惫敌兵,就需要这些嗓门奇大的喊城兵,也叫虎吼兵或者喝骂兵的高声大喊来动摇敌方的军心了。
毫无疑问,这种精神战法,真的有着很强大的威力!
乱军之中,谁能知道自己一方的统帅是不是被敌人干掉了?
更何况,大火不仅点燃了赤松德赞的帅帐,更点燃了他的帅旗!
火光熊熊,映照了半个夜空,战马的嘶鸣声,双方战士高喊搏命的令人热血奔腾的吼叫声,刀枪被熊熊大火映照得一闪一闪发出的阴寒呜呜声,在广阔的看不到边际的战场上展开。
何真真驻马一个小小的高坡上,极目四望,她在寻找心中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知道,夫君会不会朝着自己,骑着白马手持大刀,飞一样地赶过来?
会的,夫君会赶过来迎接自己的。
天色在开始放亮,一轮朝阳开始缓缓升起。
一望无际的战场上,那惨烈的厮杀已经接近尾声。
到处都是吐蕃人的尸体,就像被他们杀死的那些大唐边民一样,蜷缩着身体,或者睁大双眼,死灰一样的眼睛,望着天空。
何真真立马高坡,那一轮朝日从东方,从她的背后冉冉升起,映托得她犹如一尊女神雕像。
那呼啦啦迎风招展的大唐安西娘子军帅旗,就飘扬在她的头顶上方。
战场上的厮杀声停歇了下来,吐蕃人彻底失败了。
一队战士,簇拥着一个顶盔掼甲的大将,朝着何真真狂奔而来!
那熟悉的身影啊,那熟悉的控马姿势,不是自己的夫君郭昕,又是谁?
近了,更近了。
簇拥着郭昕的亲卫开始减缓马速。
只有郭昕一个人缓缓地朝着何真真走来。
热合曼被小蝶儿拉着,慢慢朝后退下了高坡。
何真真和郭昕就这么互相望着对方,没有一个人说话。
但是,他们的眼神在交流。
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心意相通的恋人才能用眼神交流。
此时,无声胜有声。
何真真缓缓地扯下头上的白纱幕篱,一张清秀的脸庞出现在郭昕的面前。
还是几年前那个只有十六岁不到的小娘子啊,还是那个张口就能吟诗作赋的才女啊,现在,这个奇女子,居然带领着上万的大军,来支援自己这个丈夫了!
虽然两人无语,但是,他们的眼神仍在交流。
郭昕声音嘶哑地道:“夫人,万里转战,风霜雨雪,九死一生,终于见到你了。为夫惭愧啊!”
何真真同样低声道:“见到你,我所做的一切都值了。夫君,你还好吗?”
这些近乎无声的话语,没有人能够听得到。
但是,俩人之间却能清清楚楚地听到对方的心声!
泪水已经盈眶,犹如梨花带雨,就是不肯滴落下来。
铁打的汉子郭昕,第一次从心底发出了震颤。
就是这个弱女子,从长安出来,辗转两万多里路啊,从无喊过一声苦,道过一声累。就这样,一步步地带出来一支强军!还是在陌生的草原和大漠中!
她的功绩甚至超过了大唐平阳昭公主李秀宁!这是史无前例的奇迹。
何真真望着郭昕,这个英挺如玉,又强悍如虎的伟丈夫,铁肩上担着大唐西方最前沿的国防艰巨任务。
从河西走廊的最西端一直到碎叶城的东边,这五千里的大唐江山啊,都是靠着他那不到三万人在坚守!
他还没有蓄须,那是他不知道家中老人是否在世。今年,他只有不到二十六岁吧?而自己已经十八岁,快要二十岁了。
二十岁啊,这在大唐就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郭昕,他会嫌弃我这个老女人吗?
何真真毕竟只是一个从未出过门的女孩子,她有着所有女孩子都会有的认知,那种难言的患得患失:自己的年龄太大了,郭昕是否有了别的女人?
但是,她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夫君整日忙于军政大事,远在长安,还有自己这个正牌夫人呢,必定不会再找别的女子。
“真真,我来了,从今天起,只要我活着,你就不会再担心任何事情了!”郭昕终于高呼出声!
“夫君,真真终于看到你了,我这是在做梦吗?”一声声的呼唤,犹如雏凤在发出清音,进入郭昕的耳中,这让郭昕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何真真,自己的夫人,她带领的将士犹如猛虎下山一样,摧枯拉朽地砍杀敌人,而自己的夫人真的犹如一只雏凤,背后由朝阳托举着,朝着自己奔跑过来。
“朝阳升,相思苦。雏凤清音、沙场何曾有?”郭昕的长短句刚刚开头,就被何真真打断了。
两人根本不顾两人身后那些亲兵羡慕和有些羞臊的眼神,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看上去,他们永远也不想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