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应辰一激灵，躬身行礼：“罪臣范远，触犯天颜，何敢称大人，还请张大人不必如此称呼。”

这是昨夜叶吉连夜督促李应辰背诵的几个应对之语之一，虽然略有磕绊，但李应辰的回答倒也不算露馅。

“哎！范大人此言差矣。您在朝堂之上据理力争，那是我等官吏之楷模。您放心，州里几位上官已经交代过，不会让您在此受到筋骨之苦。”

一旁的官差有些紧张，生怕张永忠再说下去李应辰会露馅，急忙说道：“张大人，这大街上可不是说话的地方，您......”

“对对对，”张永忠尴尬地笑了笑，侧身让出一条道来，“还请各位先进县衙歇息。”

新化县县衙相比很多县衙都要狭窄不少，就连正堂前的庭院都是目力所及、一览无余。众人进到门来，只十几步便穿过庭院来到正堂之中。

在确认范春所带的范远身份印信等无误后，李应辰这个“范远”倒也算是验明了“正身”。张永忠便也卸下来最后的防备，开始认真打量起这个“范远”。

“看范大人的样子，年纪轻轻就在朝中官居要职，我等真是自愧不如啊！”

张永忠这句不经意的话，一下勾起了在场四人的神经：他们忽略了这个问题，虽然在这里无人知晓范远的长相，但李应辰毕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的的确确和礼部员外郎范远有着不小的年龄差距。

他们不知道，张永忠此言只是一句不经意的奉承话，亦或还是的确有所怀疑。

李应辰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满脸堆笑地看着张永忠。

这句话叶大人没教过怎么回答啊！

两名押送的官差互视一眼，便同时起身，打起圆场：“张大人，若是范远身份无误，还请大人将阁部签单发回，我们还要返京复命。”

“哦对对对！瞧我这，光顾着说话，差点耽误正事。”

说罢，张永忠摆了摆手，一个县丞模样的人便走上前来，递过一个装有阁部签单的信封。

“二位差爷请过目。”

确认阁部流放范远签单上张永忠的印信后，两人终于松了口气。

“多谢张大人，我等就先行告辞了。”

“好，”张永忠又转向刚刚上前的县丞，“替我送送二位差爷。”

“是。”

临走前，两位刑部官差还象征性地朝李应辰行了行礼——当然，个中的是非曲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张永忠看来，这不过是两个目不识丁的官差拿了好处，一路上毕恭毕敬地“押送”范远到自己手上罢了。

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李应辰和范春也跟着松了口气。

对于张永忠来说，他只是一门心思地想“讨好”眼前这个范远。一来，尽可能地照顾范远的确也是州里那些上官暗暗下的命令；二来他也清楚，像范远这样的人，朝中肯定有不少人脉，指不定哪天皇帝陛下一消气，就把他给召回京城当官去了。

要是自己把他“伺候”好了，自己也不用一辈子就当个穷乡僻壤的七品知县了。

至少，也能得个好地方知县当当。

想到这儿，张永忠又不免眉飞色舞起来：“哦对了范大人，原本我是想把您安排在县衙住下。可您毕竟是......”

说到这儿，张永忠尴尬地顿了顿，接着说道：“皇上和朝廷也会派人来查察流放罪臣的情况，住在县衙的确不妥而且太引人注目。不过您放心，我已经给您找了一个好住处，开销用度也均由县里支出，您带来的随从依旧跟着您。一些流放犯人需要做的劳役和耕种您也不必担心，您只要小心不要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抓到把柄就行。”

李应辰轻吸一口气，心中暗喜：这个应答昨晚叶大人已经替自己准备好了。

“张大人费心了。我即是罪臣之身，有些筋骨之苦也是寻常，您也不必太过劳心于此。”

说罢，李应辰心中不免犯起了嘀咕，这读书人说话就是麻烦，说了一大堆，不就是：你太客气了。

幸好叶知县给自己提前想了不少应答的话背了下来，要不然，恐怕自己一开口就露馅了。

“哦对了，过几日，新化县里有一个‘赋诗雅集’，还请您到时务必赏光。”

李应辰和范春面面相觑。

这才刚过了验明正身这关，怎么又冒出来一个赋诗雅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