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组先发言？”

“后期、摄像、现场、办公室、前期？”

每个组都想先说……

今天是2021年11月19日。

谢谢你，离开我

每次想起他的故事，我都忍不住在房间踱步，消化他传递给我的这些“痛苦”。

我感觉他降临到这个家庭是来偿还前世“欠下”的债务。

他将责任死死钉在自己的身上，即使面对人生已写好的血腥道路还是弯腰行进。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在一呼一吸中坚持，即使空气变成烈火开始对我们灼烧，我们还是要鼓励自己，“睡一觉就好了”。

——李光凯

很多人包括我的家人，会问我：为什么我要这么辛苦，这么累。我去菲律宾长滩岛当导游就是为了赚钱，我要在有限的时间赚到更多的钱，所以我手上同时有两三个团。我非常不喜欢别人对我讲：你为什么要这么辛苦。我牺牲娱乐时间和谈女朋友的时间，我的“理想”就是让家人过得好一点儿。我今年已经三十八岁了，从二十岁到三十岁，虽然也在工作，却没能为家里做什么。直到三十岁，我才能给家人一些帮助，所以我不觉得辛苦。

——Andy

出国旅游，我去过菲律宾、美国、法国、德国、瑞士等。

在我接触的导游中，Andy属于最有个人魅力的那一个。

他皮肤黝黑，充满野性的刺青，戴着墨镜，穿着人字拖，简直就是沙滩上最靓的仔。

以前做节目，我经常因把采访的嘉宾聊到落泪而自责、内疚。

如今，我却被Andy讲的故事感动到头皮发麻，心情难过了好一阵。

他高颜值、台湾腔、礼貌中又略带痞痞的样子是很多女游客的“毒药”。

每个地方女生向他表白的方式不一样。

台湾的女生会嗲嗲地说：“你休假回台湾，我请你吃饭。”

BJ的女生会直爽地说：“我喜欢你，你觉得我怎么样？”

上海的女孩会魅惑地说：“晚上有时间吗，单独请你喝酒？”

工作第一，爱情第二

一个BJ的女孩带着她的宅男程序员弟弟去菲律宾长滩岛旅游。

游艇出海，Andy作为临时的导游。

“你会不会游泳？”Andy问这个女孩。

她很干脆地说会，可是一跳下水就不会游泳了。Andy看她情况不妙，墨镜一丢，纵身一跳，只见他一把抱住她，紧紧地，十秒内把她拖上了岸。

第二天女孩回到国内，凌晨两点发消息问Andy：“你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他实话实说。

“我喜欢你！”

“这个，我见多了。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不是我一把抱住你的时候？”

对方默认了。

“你只是那一瞬间的喜欢，过一段时间冷静下就好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不找你，你不会主动找我吗？”冷静后的女孩再次发起攻势，并介绍她身边的朋友去长滩岛玩。Andy去北京，女孩说到机场接他，Andy不想欠这个人情，就自己打车到酒店后才告诉她已经到了。用Andy自己的话说：“好死不死，我订的酒店竟然离那个女孩家开车只需要五分钟。”

女孩很热情，很主动，很积极，这三个“很”字应该能表达女孩对Andy的喜欢。

离开BJ的前一天是12月1日，Andy的生日。女孩陪Andy一起去他朋友店里刺青，也是他这次专程从台湾来BJ最重要的事情，七八个小时的刺青让Andy很累，他想着赶紧回酒店休息，赶第二天的飞机回台湾。

谁知刺青的朋友盛情邀请：“你大老远来，必须到我家，炒两个小菜，喝两杯。”

那个女孩有点儿不耐烦了，当着他朋友的面质问道：“你朋友重要还是我重要？”

这个尴尬的大难题估计是所有男生在恋爱中都会遇到的。

Andy有点儿无语：“我和你认识才多久，而且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不会和你在一起！”“好！”女孩听完摔门就走了，之后给他发消息：“我不需要你养！你知道有多少男人在追我吗，我这么好的女生你不懂得珍惜，那就算了，祝你一路平安！”等他回复的时候，已发现被删除好友。

“你怎么看待这个女孩？”我问。

“她小我两岁，肯定想着尽快结婚。而我接受不了闪婚，我认为最少得先交往一段时间，认清对方的个性之后再考虑结婚。她肯定等不了。她说她可以不结婚，可以不生小孩。我觉得都是屁话。况且，来BJ前我已经找到了女朋友。”他停顿了一下，拿出一根烟，闻了闻，却没点着。

“她也不可能放弃工作。即使放弃工作，她会跟我在菲律宾生活吗？我曾试着交往过一个女朋友，恋爱时，我有一个月接了十四个团，在家里睡觉的时间不超过五天。我不在家，她会很无聊，每天无所事事。我带团每天要讲很多话，受委屈了也要忍着，强压着火，回到家里，整个人都累瘫了，情绪很低，也不想讲话。她对此很不爽，为什么好的情绪给客人，坏的脾气留给她。其实，我也不想。”

“她们都没错。如果女朋友是你的一堂课，你总结到了什么？”

“我特别希望对方能懂我。晚上约朋友去吃饭、酒吧、夜店。另一半就会抱怨，你晚上就是喝酒，白天就是忙。可她休假的时候，我没有假日，只能用晚上的时间去休闲娱乐消遣！”

后来，那个女孩和他刺青店的朋友在一起了。

还结了婚，生了一个女娃娃。

初恋

Andy和初恋从初中开始谈恋爱，一起打工，一起上学。

他想很早很早就结婚，这样就可以带着他的小孩一起打篮球。

不管男孩还是女孩，和孩子一起打篮球是他的“人生理想”之一。

而女孩说：“你还要去当兵，等你当兵回来再结婚。”

Andy说：“好，听你的！”

一年十个月后，他当兵回来上了大学，白天兼职，晚上在夜间部学习。

Andy还是想快点儿结婚。女孩说：“我们的学业还没修完，等修完学业再结婚吧。”

Andy说：“听你的！”

两个人虽未结婚，却生活得如老夫老妻。

下班看到百货公司周年庆，他们买了一辆娃娃车，逛街把结婚戒指也买了，促销活动婚纱也预订了，婚宴的酒席价位也问清楚了。

婚礼的东西筹备得差不多了。两个人把结婚的日子定在七夕情人节当天。

Andy有点儿迫不及待了。女孩说：“我们公司团建去帕劳，你当我的家属一起去，回来咱们就结婚。”

Andy说：“行，听未来老婆大人的！”

星河滚烫，彼此就是星辰！

在帕劳，晚上出海，星辰为伴，这种环境太让人神往了。

Andy和导游聊天了解到他们平均一个月能赚到三千美金。

从那一刻开始，他决定当导游。

这样，他就能短时间内能赚到更多的钱来偿还家里几十万的债务。

Andy想，要不先结婚再去当导游。

女孩说：“你先去试一试，回来再结婚。”

在女孩的支持下，Andy去了帕劳。

这一去，一天宛如一年，一年宛如一天，很多事情因此改变。

彼此人还在，心却已不在。

一个人在为了理想拼命工作时，却拼没了爱情。

十四年的感情，谁也没有主动提出分手。

那得是多么不舍，但又是谁的错呢？谁又该对谁道歉呢？

后来的每一年，Andy会不定期地给这个女孩汇钱。

即使她有了男朋友，男朋友变成了老公，他还在汇钱。

直到有一天，Andy在朋友的脸书上看到她生小孩了，积攒的情绪那一刻崩溃爆发。Andy哭着给朋友打电话：“我一直觉得是我辜负了她。从现在起，我汇给她的钱，我都不要了，我该放下了。”

“你，早就该放下了！你们之间不存在辜负，时间插足了你们的感情。都这么多年了，放过自己吧！”

“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我才真正地放下，毕竟十四年啊！娃娃车、戒指、婚纱都准备好了，但我没有见过她在我面前穿婚纱的样子。现在，她已经彻底不属于我了。”

“你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我问。

“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和她都是家里的老大。我父母离婚，家里欠下几十万的债务，还要养弟弟、妹妹、外婆。她很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要牺牲自己成全家人独自撑起这个破碎的家庭。她质问我，如果跟我结婚了，她是不是也是牺牲品？我回答，他们是我的家人，我可以一个人承担，为什么还要牺牲你？五年过去了，我想向她说一声：抱歉。我现在好了，你在哪呢？”

车窗起雾的时候，你会写下谁的名字？

十四年，马拉松式的爱情，就那么不吵不闹地结束了。

风，一声不吭地吹皱了时间。

他曾背负五年的辜负，也终于放下了。

异地恋都这样，不想对方在另一座城市孤单一人没人陪伴。

分开也好，默默地深爱着对方，无论相见或不相见。

谢谢你，离开我。

Whiskey

Andy身上有五个刺青。

其中有一句他最喜欢的话，“Everything happens for a reason”。

在他的右臂上文着一个名字Whiskey，左胸的刺青就是Whiskey的样子。

Whiskey是一条金毛犬。Andy把它当儿子养，他不在家的日子，一直是它陪伴Andy的家人。外婆上了年纪，患有阿尔茨海默病，一向不喜欢狗，但时间久了她会慢吞吞地跟狗聊天：“你是在陪我吗？你要去外面尿尿，我帮你开门。想爸爸吗？你爸爸下个月就回来了。”

2016年9月，Andy的妹妹给他打电话，说Whiskey生病了。

他听后没有太在意，让妹妹先带它去看医生。

医生表示应该只是普通的感冒，先吃一周的感冒药试试。

一周后发现咳嗽的症状并没有缓解，Andy从菲律宾飞回台湾又带它去看了医生，照了X光发现肺部有白点儿。医生就建议他们去癌症肿瘤专科医院，到了那家医院，医生用超声波诊断出Whiskey是肺癌，而且已经是晚期。

“它只剩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医生说。

Andy以为听错了，一阵蒙，“最多三个月！”医生重复了一遍。

犹如晴天霹雳，Andy看着Whiskey温顺的眼神，接受不了这个结果，整个人快要崩溃了。

Whiskey好像听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对话，摇了摇尾巴像在说“我没事”。

医生建议他，在Whiskey肺部功能完全丧失之前选择安乐死，不然它会渐渐无法呼吸，就像溺水一样痛苦地死去。其间他妹妹建议他找一位宠物沟通师，Andy觉得都是骗人的，不相信。

大概到了11月，Whiskey喘得越来越厉害，后腿开始无力走路，食欲也越来越差。怎么办？Andy给它买各种补品，买最好的药，把牛肉打成肉泥喂给它吃，一天支出大概五百元钱。

妹妹有空就把Whiskey放在推车里带它出去散散步，吹吹风，看看星空和朋友，让它吃想吃的，做想做的。11月中旬，Whiskey的状况变得越来越差了，他接到电话知道Whiskey快不行了。

Andy火速赶回台湾，Whiskey像活过来一样，舔Andy的脸，和他互动，一副自己很健康的样子。它喜欢趴在Andy的腿上，眯着眼睛打盹，一脸幸福的模样。Andy也是每晚睡在客厅陪伴Whiskey。但是Andy不能在台湾待太久，临走前对Whiskey说：“爸爸必须回去赚钱了。我知道你现在很好，你不要担心，家人会照顾你。爸爸回去赚钱给你买补品。”

Andy走后，妹妹给Whiskey租了一台制氧机，让它吸氧以减轻它的痛苦。

Whiskey是12月16日离开的。

在它离开的前几天，它甚至可以自己走到庭院上厕所。

他们所有人以为Whiskey渐渐好转了，但是没想到……

15日，妹妹还是照常带它出去走一走逛一逛，像平常一样喂它吃饭。

到了晚上，Whiskey开始不想睡觉，一直坐着。后来，她发现它开始没有了活力，渐渐趴下来。

晚上十点多，Andy还在机场热情地送游客。

妹妹给他打视频，第一次他摁掉没有接。

接着给他打第二个，他还是摁掉了没接。

随后她消息发来：你再不接可能就没有机会了，Whiskey不行了！

Andy在机场送机，看到消息后，眼泪唰地就下来了，转身把眼泪抹掉，对着游客说：“不好意思，我还有点儿事情，就不送你们了。”然后，躲在一个角落打视频电话……他看到Whiskey全身抽搐，呼吸困难，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送完机，Andy无法脱身，要和同行的四个人一起搭车回码头。

“Whiskey，爸爸现在要坐车，一个半小时没有信号，你要等爸爸！一定要等爸爸！”Andy慌了，说话哆嗦，眼泪在打转。

一个半小时，分秒煎熬。

回到码头，Andy赶紧开视频，看着奄奄一息的Whiskey，他痛苦地咬着自己嘴唇。

“辛苦了，谢谢你等爸爸，放心地走吧，不用再忍受痛苦了。”

颤抖的Andy泪流满面。

在和所有人道别之后，Whiskey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它看了一眼爸爸，走了。

Andy控制不住，崩溃大哭。

当晚，妹妹和妈妈睡在Whiskey的旁边，陪了它最后一晚。

这是一只陪伴他们十二年的狗。

十二年，Andy一直把它当儿子养。

三年前，家里原本有两只狗，一个叫Whiskey，一个叫馒头。

它们两个一起相处了九年，感情非常好，经常在院子里互相追赶打闹。

假期骑摩托车出去兜风，Andy带着Whiskey，他女朋友带着馒头。

就像一对小夫妻，带着自己的两个傻儿子，玩得很疯，很幸福。

一开始，馒头的个头儿比Whiskey大。

后来，它们两个一样大。

再后来，Whiskey长到有三个馒头那么大。

那段十四年的恋情结束后，馒头被女朋友带走了。

或许命运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就在whiskey走后不到两个礼拜，馒头也跟着走了，莫名死在了自己的狗窝里。

两次聊到Whiskey的时候，Andy都泪崩，他呢喃着：“很对不起，很对不起……”

梦中无数次见到Whiskey，然后哭着醒来，为了将这份爱保存，Andy专程飞到BJ，花了八个小时在他心脏的位置刺了Whiskey的样子。

Andy想把它一直带在身边，无论走到哪里。以前是它陪家人，现在是他陪它。那个叫声“娘娘腔”的Whiskey应该会在梦里舔Andy的脸。

那次刺青，就是遇到“热情”的北京女孩那次。那个摔门而去的北京女孩可能还不知道这个刺青对于Andy的意义，也不知道当时他的内心是怎样的一种惆怅。

在Whiskey走之前，妹妹曾背着Andy偷偷去找了宠物沟通师，并把医生的话传达给了他，他有些震惊。

那些只有他和他妹知道的事情，竟然从这位宠物沟通师的嘴里说出来。

“沟通师说了什么？”我很好奇。

“他说Whiskey想告诉我，知道我在外面工作，不能经常回家，可不可以不要安乐死，它想顺其自然地走到最后。它死了以后，不要把它埋在山上，它想在家里。还说不用担心，就算它过世以后，也会在家里待一阵子，不会马上离开，在以前的它经常待的位置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它希望可以躺在床上，地板硬邦邦的不太舒服，吃东西吞咽不舒服，想吃流质的食物。原来，Whiskey想得比我们还要乐观。我相信了这位宠物沟通师的话，把它火化后埋在家里的院子中，将它的照片贴在一个小墓碑上，妹妹还买了它喜欢的玩具放在旁边。有一件事很神奇，后来我妹妹的朋友拜托她照顾一下家里的狗，是一条很顽皮的腊肠狗，颜色和Whiskey很像，它在院子里疯跑疯玩，但一直没动Whiskey的玩具。”

“Whiskey小时候好玩吗？”

“特别好玩。我睡觉的时候会把它抱在怀里，但它怕热，会自己偷偷跑到电风扇那吹风。我们去上班，第一次把它和馒头关在阳台上。下班回来，发现它们两个正在那玩自己拉的便便。从那天起，我每天都要给它们洗澡。馒头毛短，吹风机很快就吹干了。Whiskey不行，毛长，会乱跑，我们就用小柜子把它围起来。它很聪明，看看柜子的缝隙，再偷偷看看我们，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找准时机便从缝隙中跳出来。被我们抓回去，它会继续跳，可能觉得很好玩。馒头就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热闹。还有一次它自己偷偷跑出去玩，全家人从下午三点开始找，街坊邻居全问了一遍都说没看见它。找了两个多小时后听到有大学生边走边说，刚刚那只狗狗好可爱，在那儿看排球比赛。等我们跑过去，看到Whiskey就坐在记分台的旁边，视线跟着排球晃来晃去，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越回忆越伤感！来一杯吧，我干了，你随意！

“独特”的爱家方式

Andy是家里的老大，弟弟比他小三岁，妹妹比他小十二岁。

“你还有一个小你这么多的妹妹？”

“我妹妹二十六岁，我今年三十八岁，我是1982年的。”

“什么，你是1982年的！”我有点儿吃惊。

“很多人猜我是‘90后’。”

“看来做导游能让你越来越年轻？”

“心态年轻了。我接触的全国各地的客人都有，大陆真的不是我们小时候在课本上了解的那样。一点儿都不落后，我去过上海、BJ、西安，看到了只有历史课上看到的东西。比如：秦始皇兵马俑、故宫，游览的时候很激动，还会紧张。我现在只要休假，就会抽半个月的时间去祖国各地看看，给自己充电。”

Andy说话很直接，直言说他和妈妈的感情不好。

父母在他初中毕业时离婚了。因为爸爸总是打骂式教育，所以离婚后他跟着妈妈。

父母离婚后，他和妈妈搬去了外婆那边，和外婆一起生活。

因为在感情中受伤，妈妈的精神状况不稳定，抑郁酗酒，还会不定时地发疯。

每次回到台湾，Andy都会怼他妈：这里不好，那里不好。但他只是希望她好。

Andy在国外工作，三个月不会和她通一次电话，每次电话里就是两个问题：家里都还好吗？钱还够不够？他们母子从没有说过“晚安”和“我爱你”。

这大概就是他表达爱这个家的方式。

Andy和弟弟、妹妹的关系挺好。

弟弟已经结婚，小孩三岁。但是家里遇到一个世界性的大难题：婆媳矛盾。

2016年9月份，Andy在机场送机。

弟弟打来电话：“哥，我受不了妈妈和外婆了，真的受不了了。”

“好！你走，收好你的东西走人！这个家我来扛，你就全心在你的家庭上。家里的这三个女人我来照顾。”

第二天，弟弟就从那个家搬出去了。

从那一刻起，Andy就开始牺牲自己，一个人把家支撑到现在。

妹妹和Andy的关系不像兄妹。

从小她被Andy带着一起打篮球，打进校队，直至中华队。

她不会跟Andy撒娇，更不会卖萌，甚至有点儿怕他。

那种关系Andy描述是比哥哥还要多一点儿。

外婆已经八十五岁了，患了阿尔茨海默病。

每次回来，外婆都问：“你在哪个地方工作？”

他说了无数次菲律宾，一转头外婆就会忘记。

每次要走，外婆就问：“你不是刚回来吗？怎么又要走？”

其实他已经在台湾待了两个礼拜了，但每次都会耐心地说要去工作了。

外婆因为得病，就会和妈妈啰唆很多家长里短，说烦了两人就会吵起来。

Andy给外婆打电话去安抚：“不要无理取闹，没事和Whiskey多聊天说话。”

在他的脚上戴了一条链子，他们叫作“认尸环”。如果出事了，通过脚上戴的东西可以知道你是谁。外婆听后觉得很不吉利，但这个东西对他们很重要。

Andy知道自己有不对的地方，知道他们需要的不仅是钱，还有陪伴和关心。

但现在Andy能提供的就只有钱，剩下的只能交给妹妹和Whiskey代替他去完成了。

妈妈的脾气不适合在外面打工，但爱煮饭，曾做过一段时间的送餐服务。自己做饭，定点送饭。可是一次她骑摩托车送餐，出车祸大腿骨折，Andy就劝她不要做了。但妈妈说可以开车送餐，Andy担心她再出事，好说歹说，终于说服她在家给家人做饭就够了。

“你觉得对他们有亏欠？”

“不只亏欠。那个谈了十四年的女朋友问我，我要持续供养这个家到什么时候。我说等我外婆和母亲都不在了的时候，我才可以放下。我愿意做那个牺牲品，我没有办法去讨好所有人，不能满足所有人对我的期望，我能做的就做好。照顾好家人，照顾好客人，不给公司添麻烦。”

“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现在因为新冠肺炎疫情，长滩岛挂名的一百五十多个导游被迫放假。本来打算明天回台湾，但昨晚了解到宿务那边有业务，所以我准备去宿务带团。我身上的钱要先供家里，该怎么供还是怎么供，该多少就多少。去宿务我就赚点儿自己的生活费。后面的也没办法多想……”

2021年9月，白露已过。

中国台湾地区的“德尔塔”再次暴发。

教小学生打篮球的妹妹只能通过送外卖贴补家用。

外婆的病越来越严重了，除了去医院，其余时间则足不出户。

他回到了台湾，捡起来老本行——项目工程，还新交了一个女朋友。

等过一阵子，他还准备去帕劳带团。

他把自己做的“牺牲”认为是“成就”！

每个人的降临，都是带着使命来的。

每个家庭，都有各种各样的故事和事故。

我突然想感叹：有些人为了生活，已经很努力了！

文稿截止的时间是11月27日，地点在BJ新七天咖啡店。

我问他：“Andy，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我想补充……外婆在9月13日过世了，我接下来的责任就剩下赡养我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