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该回府了。”林綦煞有介事地躬身，不对肖诃龢落魄的模样有任何表示。

肖诃龢停下啃炊饼的动作，像是思考了一下，又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细细地咀嚼，咽下。

然后，他将剩了一小半的饼扔到地上。

肖侯爷起身，挺直了腰。他神情严肃地问了一个问题：

“带钱了吗？”

“……当然。”林綦楞了一下。这鹄阳城内，莫说是侯爷，哪怕只凭肖家大少的身份，又有谁不识趣到敢向肖诃龢要钱？不过林綦也并非没有准备，还是为他的开销备好了银两。

“拿出来。”

“这里是银票。”虽不明所以，林綦立刻拱手奉上一摞银票。

肖小侯爷一把夺过银票，走向炊饼摊主。“收着。”他没有清点，直接便将那一整摞银票甩在炊饼挑子上。

摊主一眼就看清了最顶上的银票的面额，即使只那一张都让他不敢想象。“这这，刚才的饼已经算你付过了呀……”嘴上这么说，他的手还是颤抖着摸向了钱。

“当我买了你的摊子吧。”肖诃龢不多做停留，转身向林綦走去。

摊主立刻将银票紧紧地揣进怀里。

林綦轻蔑地瞥了那摊主一眼，道：“侯爷真是一饭之恩必偿，出手更是阔绰。”

“我就好这口。林大人又不是来当管家的，还不必为我操心钱。”

“在下怎敢。咱们走吧，侯爷。车马就在巷子外面。”

“走。”肖侯爷跟着林綦离去了。

目送这两个奇怪的贵人离开后，卖炊饼的决定立刻收摊。这两人虽奇怪，但显然不是什么小偷强盗，这就够了。至于别的，他劝自己最好不要多想。交不起保护费被那些个地皮流氓赶到这见不到几个客的地方，想不到一来竟就是如此贵客，真是应了说书人嘴里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果这些银票能在钱庄兑到真金白银，这就可以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出摊了。

最后一次。林綦也有这种想法。他的眼线盯了肖诃龢一天。这摊主，可是唯一与肖诃龢有过交集的人。

通过赢取肖老爷的信任，借助肖家庞大的势力，或威逼，或利诱，他早已将来自鹄阳城内的一切潜在的威胁排除。然而背靠这股势力的人并不止他一个，他能做到的，肖诃龢未必做不到。林綦与肖家老爷勾结这件事确实完全出乎肖诃龢意料。但只论为提防林綦而留有后手，对肖诃龢而言则再正常不过。

眼下林綦给肖诃龢一个外出的机会而非继续软禁他，既是一种示威，展示自己对鹄阳城的掌控，也是想尝试顺藤摸瓜，看看肖诃龢是否还有帮手。然而手下人盯梢了一天，跟肖诃龢沟通过的竟只有这不起眼的炊饼摊主，且也根本没说上过几句话。但毕竟宁杀错不放过，对于潜在的威胁，不如统统铲除。反正，只是一个人也费不了他多少力。

气派的车马停在巷口，等待着它真正的主人在车厢中落座。对于这个人，两人都认为是自己，只能是自己。

下人自觉地开门。走在前边的林綦停下，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上车吧，小侯爷。”像是热情的主人无微不至地招待贵客。

肖诃龢微笑道：“都说了，林大人不必把自己当区区管家。”便不客气地上了车。

林綦不屑于与如今的他做口舌争辩，冷笑着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