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习习,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其中还穿插着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鸣叫声。
山中的夜晚总是带了几分寒气的,哪怕如今正值盛夏,但宁知意还是感觉到了寒意笼罩在全身。
山洞内,二人相对而坐,围着地面上的火堆,宁知意才觉得周身寒气散去不少。
直到这时候,疲累了一天的身体仿佛才放松下来,清晰感受到腿部和脚上传来的痛楚,宁知意拧起眉,走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觉得身体这样难受。
这青亭山果然名不虚传,他们这一日几乎都没怎么敢休息,但整整走了一天,却也只是达到了第一峰的顶端而已。
虽然是因为他们的行进速度并不快,但是也是因为青亭山确实很高,比起明州的明月峰,大约是三倍的高度了。
“夜里风大,你盖件毯子。”
话音刚落,一件羊毛毯就递到了自己眼前。宁知意抬眼,那双黑眸中的关切之意尽显。
她默默接过毯子盖在身上,一股温暖之意流转全身。
“喝酒吗?”又是燕辞寒开口问道。
他侧过身,拿出一壶酒来,看着宁知意问道。
坐在对面的少女轻轻摇了摇头,她的脸在火光照映下显得有几分红润,一丝凌乱的发丝贴在她脸颊右侧,辛苦了一天,她的脸上疲惫之色尽显。
“你似乎很喜欢喝酒。”
燕辞寒笑了笑,他本就长了一副极好的容貌,笑起来时眉目舒展,那双眼睛仿佛璀璨夺目的星空,整个人如同绚烂烟花一般明亮。
“从前同师父在北境时,因为对北境不熟,时常在野外过夜。夜里冷得狠了就靠喝酒取暖,一口辣酒下肚,胃里顿时如同火烧一般,不过半刻,全身就暖洋洋的了。”
燕辞寒说着,又是一口酒下肚:“时日久了,我也习惯了。几日不喝,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似的。”
“我听说在极北之地,一年中只有三个月可与外界联系,其余时间冰雪封路,进不去也出不来,是真的吗?”
宁知意自出生起就在明州,整整十六年都没离开过。所以对于外面的一些情况都只是听说。二哥曾和她提起过北境的一些传说,只是兄妹二人都未曾去过北境,所以一切也都只是道听途说。
听燕辞寒再次提起北境,宁知意有些好奇的问道。
燕辞寒轻轻点了点头:“你说的极北之地应该是是卧冰城。那座城在北境的最北端,被雪山环绕,与北境其他十三城都离得十分之远,仿佛一座孤城。每年只有六月七月八月三个月道路上的冰雪才会消融,这座城才会开放通商。其余的时间,因为道路被冰封,雪山高耸入云,任凭武艺再高强之人也无法跨越,卧冰城就像被封印在雪山之中,无法与外界联系。”
“卧冰城。”宁知意低声呢喃着这几个字,原来世上真有这样的地方。
“师父与我进去过一次卧冰城。哪怕是盛夏时节,那里的人也是穿着虎皮裘装。因为季节寒冷,他们那里大多以打猎为生,所以野生皮毛对他们而言不算贵重。开放通商的三个月里,卧冰城的人就会用打来的猎物交换粮食与药物。”
静静地听燕辞寒讲述着卧冰城的风土人情,宁知意有些入神。她之所以对卧冰城如此感兴趣,最主要的缘故还是当世第一神药——天山雪莲。
《天地宝药录》中记录的最为神秘的草药,听闻处于极北之地的顶峰之处,每三百年才能长出一株。采摘之后一个时辰内不入药就会丧失其医死人肉白骨之功效。
只是因为天山雪莲太过于稀有,即便是《天地宝药录》里记载的也只有寥寥数语。宁知意真的很想知道,天山雪莲是否真有其记载的那般传奇。
她此前立志成为一个像祁老家主一般,能够拯救无数性命的大夫。十年前明州那场瘟疫,她亲眼目睹过。横尸遍野,各府官员自顾不暇,几乎每日都会有上百人因为疫病去世。
父亲作为大夫,起初也在不遗余力医治那些患病之人,几乎日夜不停。药试了一遍又一遍,可是,身体腐烂,口鼻流血之人越来越多。悲泣声日日萦绕着明州城。
直到父亲,母亲,大哥一一倒下。
宁知意永远也忘记不了那一天。正在研制药物的父亲缓缓倒在地上,鲜红的有些刺眼的血从父亲口中流出。
她号啕大哭,二哥听到她的哭声立刻出来,却发觉倒下的不止父亲一人。
母亲牵着大哥的手也缓慢落了下去,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同时倒在了不远处。
很快就有人来拉走了父亲母亲和大哥的尸体。
宁知非从头至尾都没有哭,他始终紧紧牵着年仅六岁的宁知意的手,将她护在怀里。带着妹妹向被拉走的尸体下跪磕头。
宁知意见过了那场肆虐瘟疫的残酷。
所以,她才会对祁老家主敬佩万分。因为,他救的,是一整座明州城,是明州城的数十万民众。
自那时起,她便想好了要成为像祁老家主这样的人。
如果没有二哥的事情,宁知意相信,自己现在也一定还在明州,守着那个小小的药堂,替左邻右舍医治头疼脑热,每日在家中等着二哥归来,兄妹二人一起用膳。
只是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