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人,晚辈认为,历朝历代,任何改革都需要相当的谨慎,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封奏折简明扼要指出当前朝廷的时弊没错,但大人可有想过,不论是税赋还是吏治亦或是军队,法纪这些都牵着到多少人的利益?我朝建国已有近两百年,这么多年里有多少士族,商人甚至皇族是这些制度的既得利益者。俗话说夺人钱财者犹如杀人父母。骤然要对这些制度进行全面改革,必然会引起既得利益者的全面反抗,这几乎是同时把整个文官集团,武将集团甚至皇族都给得罪了啊。所以晚辈才认为奏折虽好,但也愚蠢。”
陈长史脸色变的有些难看,哆哆嗦嗦的从怀中拿出他那杆标志性的烟杆,深深的吸了一口,说道:“怎么讲?”
“依晚辈看来,这位写奏折的大人是准备寄希望于皇帝,自上而下的进行赋税、吏治,法治、军队的全面改革,以求迅速革除弊症。中兴我朝。但所想实在太过简单。就单那吏治来说吧。按这位大人所说,我朝吏治最大的问题是机构臃肿,需要精简机构,裁汰冗员。但是大人有没有想过,自古读书人寒窗苦读数十载,为的是什么,哪一个六部堂官,哪一个大学士没有门生古旧?也正是这庞大的官僚体系支撑起了我大周皇朝。而今这一下就要把所有的官员枝蔓全部砍掉,你让那些被裁撤的官员如何安置,哪个官员之间不是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不是只得罪了官员,而是得罪了全天下所有的读书人和他们后面的士绅集团,晚辈敢说,这封奏折要是真的实行下去,那不仅不能革除时弊,相反还会引发天下动荡。”
随着林凌的话语,陈长史的脸色也变的越发发白,额头冷汗涔涔。
“那难道就任由那些尸位素餐之人如同蛀虫一般的继续搜刮民脂民膏?任由那些公侯武将吸兵血废武备,让我大周千里江山随时面对敌国兵锋?任由不法官员继续为非作歹,残害百姓?任由...”脸色发白的陈长史也是越说越激动。
想想当初他金榜题名,跨马游街,好不风流,又恰巧遇到一位有心中兴皇朝的帝王,眼见朝廷百病齐出,日益腐败,年轻气盛之下,凭借一腔热血写下了这篇奏折。期望皇帝能采纳实行,一举革除弊政,中兴大周。怎料还未实行,自己就迅速被人弹劾,搭配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偏远之地。
这让一向自诩忠君为国的他如何受得了,故此自怨自艾之下,这才不再理会衙门中事,做起了泥菩萨。
“非也,想要革除弊政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晚辈认为非三五十年不能成其一。大周积弊由来已久,早已根深蒂固,由上而下的改革,需要有重有次,有先有后,由点到面,从不易引起反抗,不易引人注意的地方开始。声势要小,行动要缓,徐徐图之。待到所有的动作都做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即便被发现,那他们也再没了反抗的力量。这就是润物细无声,这样虽然不会是一人一时之功,但却能功在万代,利在千秋。唯一要舍弃的只是一人的青史流芳。”林凌想了一下说道。
“这其中的道理我花了整整二十年才明白过来。而今却被一毛头小子一语点破。真是后生可畏。”陈长史坐在椅子上怔怔良久,随后站起身来向着林凌深深一礼。
“大人多心了,晚辈只不过是没有身在局中,这才能夸夸其谈而已。真要是让晚辈身在其中,晚辈估计才是真的两眼一抹黑。说起来,晚辈才真的需要多向大人学习,还望大人能不吝赐教才是。”林凌慌忙躲闪开,连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