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崔怡也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她挑出来的这个美妇人，就是那个极有可能会被群众所猜测的红颜祸水。

这是一个无辜之人。就因为一个故事，她的生活便不再平静，人生就将遭到重大打击。

因为故事中的她，是一个和县尉张奴花前月下，与疤老大纠缠不清，最后被张大户强抢入县衙，最后导致张府一次性意外暴毙数百人的源头。

李晏并不能确定，崔怡究竟是为了让他不牵连别人，还是真的想考验他，亦或者两者都有，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只能尽力挽回，哪怕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天发誓。

他只能希望，这个离开了乡间，独自生活在陌生县城的美妇人，能够坚强的活下去。

即便在无尽的谩骂与羞辱中，依旧可以心怀希望，相信自己并不孤独，坚信某一天，一个黑大汉会驾着七彩祥云，归来看她。

“吾为天下计，岂惜小民哉，”崔怡的脸色，依旧很冷，声音却缓和了些，“这是你说的。”

“我知道，我本就是那个无辜的小民，”李晏哪能不记得。估计正是因为这句话，才让崔怡有感而发，一剑结果了张大户。

“可是，”他只能叹息，“若不这么编，有人听吗？”

崔怡沉默，又道，“你可以留下。”

李晏脱口而出，“可我的心，已经去了同安！”

……

日升日落。时光永是流淌，街市依旧太平。

已是入秋时分，天气却并没有因此而凉爽几分，阳光依旧刺目，热浪滚滚。

开元大街上，祖传豆腐铺招牌之下，秦玉莲身着一袭绿色半臂襦裙，将最后一片豆腐包好，递给等候在前方的年轻儒生，终于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汗，长出了口气。

那儒生也呼了口气，接过豆腐，便揉了揉眼睛，就待离开。

他忽然又停下脚步，边侧头看了看隔壁，边问道，“这眼药铺那猎夫，哪去了？”

“不知道，许是死了，”秦玉莲随口说着，面无表情。

这个问题，她已经被问过很多次了。最开始，她只说不知道，后来，她想大约的确是死了。

“死了？”儒生有些惊讶，“怎么死的？听说不大呀？这就死了？”

“嗯，”秦玉莲只是应声，却并不多说。

如她所料，年轻儒生看似好奇的问了几个问题，却并没有想要得到答案的意思，只是揉着眼睛，摇着头离开。

“可惜了，听说那眼药水不错……”

秦玉莲依旧面无表情，既没在意儒生的离开，也没有扭头往隔壁看一眼的意思。她略一歇息，俯身就去收拾摊位，眼前忽然一暗。

“不好意思，都卖完了，下次早点来哦……”她脱口而出。

然而并没有回应，站在摊前的人影依旧遮住了阳光。

她疑惑抬头，一张熟悉的老脸扑面而来，留着山羊胡，穿着补丁长衫。

“咳咳，”不等秦玉莲开口，孔贤当先咳嗽，那张老脸上的笑，一抽一抽的，“夫人的生意真好，这么早就都卖完了……”

“嗯，”秦玉莲声音淡漠，“怎么？你要买？”

“还有吗？”孔贤精神一振，又抽着脸笑，“快一个月没吃过豆腐，还真馋了……县城里，还是夫人这祖传的豆腐最好……”

“有倒是有，”秦玉莲话说一半，依旧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