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裴月姝倚靠在他掌心,霍弛神情温和地为她梳洗长发。
“长静呢?”
霍弛在她脸颊上亲吻,“我已经派了人去,很快他们就能平安返京,你失踪的消息知道的人不多,我向京中递了信,说你暂且留在定州处理事务。”
她知道霍弛这样做是为了她的名声,毕竟太后被俘虏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可这样一来,贺兰辞他们怕是以为自己被他扣住了。
还是早些处理完这里的事回去吧。
霍弛取来宽大的巾子将她裹住,亲力亲为为她穿衣擦拭长发。
裴月姝正想着事情都没怎么注意他。
“你怎么了?”
他表情有些不对,而且也太安静了,分明刚刚在浴桶中,他身上还有些躁动气息。
经历了一场大难,裴月姝也不想再揪着一些事情不放,只要霍弛愿意放下一切和她回京。
她已经是太后,大晋最尊贵的女人,只要能让她高兴,让孩子们高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没什么。”霍弛抿唇,去一旁寻梳子。
“有话就直说。”她主动拉住了他的手。
霍弛抬眸看她,忽然半跪在她身边,“我太没用了,若不是你杀了楚雄,或许现在我还没有办法能救你出来。”
再加上她被俘虏,也是他监管不力的缘故。
这些个日夜里,霍弛又一次饱尝了挫败和无助的滋味。
“你能在我预期的时间里赶来就够了,而且有你的大军压境,他们也不敢动我。”
否则那时她也不会跟着暗十走。
她拍拍他的后背,见霍弛还是无颜面对她,她抬脸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好多年她没有这样主动待他了。
“你愿意卸下兵权和我一同回京吗?”
霍弛眼眶微红,他等了这么多年不就是在等她这一句话。
“真心的吗?”
“是。”
多年的陪伴是真的,真心和假意她也感受得出来。
否则当年她又为何会让周时章去救他。
他犯了错,罚也罚了,她既忘不了他,何苦又要彼此折磨,消磨年轻。
“我总觉得不真实。”
之前他是借霍炀的手,利用长静才让她留了下来,又死皮赖脸地赖在她身边。
他知道以她的性子,怕是对自己尚有戒心,等回京后,他自会向她慢慢证明,还有孩子在,即便她不接受自己,起码自己也能光明正大陪在他们身边。
现在她却是原谅了他,还让他回去。
裴月姝又亲了他一下,“真实了吗?”
霍弛目光灼灼,“还不够......”
裴月姝将他推开,霍弛唇角翘起,撩开她的长发,细密的吻落于她的后颈和背脊,激得她浑身都在战栗。
“暗一犯了大错,我已经罚过了,往后就让他们留守定州,永世不得离开。”
“嗯......你的人,你决定就好。”裴月姝紧紧抓着霍弛的手臂。
“还有楚曜,楚雄死后他虽和你达成协议,但他一定也没想过要将你放回去,追杀你的人里肯定也有他派出去的人,他也该杀,届时南蛮也会陷入争夺王位的乱境。”
“嗯......”
他虽然在说话,但是没有停止动作。
裴月姝下巴轻扬,因为看不到霍弛在她背后的动作,她颤得越发厉害。
“等我们离开,悄悄让人做了便是......嗯!”
裴月姝扭头瞪了他一眼。
霍弛松开她的耳垂,想起救了她的那个蒙面男人,问起他是谁。
“只知道是个中原人,怕是和我有些渊源,你想让他动手?还是算了吧,他救了我,又不愿回中原,没必要让他卷入这样的风波。”
“我只是问问。”霍弛拥着她道。
说话的功夫她的头发也干了,她一路艰辛,霍弛不舍得再闹她,在床边守着她睡熟了,才出去处理事务。
其实也没什么好处理的,那些追杀裴月姝的人他都杀了个干干净净,就等楚曜写下降书,从此对大晋俯首称臣,再赔偿完这次大晋出兵的损失,他们就可以退回定州。
裴月姝休养了两三日,霍弛也已经和楚曜谈妥。
如今他们的王城都被霍弛占据着,裴太后又被他们救回去了,楚曜只盼着他们快些走。
这样的毒瘴之地,大晋也的确没有什么兴趣,只要他们不再生事老实进贡。
今日是大军离开的日子,裴月姝突然想起了青云,这几日她都没看见他,也不知他的伤如何了。
到底是救了她的性命,裴月姝让人去找,结果青云已经走了。
“太后,这是他留给您的信件,属下已经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这里的人都善使毒,暗七他们也中过几次招,所以对入手的东西都极为谨慎。
即便信上面写着等太后回中原再开启,他也拆开仔细检查了一遍。
裴月姝没说什么,拿出信看。
只是她才看了几眼,轻飘飘的信纸却掉在了地上。
她情绪变得激动,“暗七,派人去找,务必要找到!”
“是!”暗七有些懵,他还没见过太后这样失态。
青云受了伤肯定还没走多远,裴月姝又告诉了暗七那个崖洞的方向。
所以不到半日的功夫,人便找到了。
“这是怎么了?”霍弛听说她派人去找那个男人,立即放下手中的事来看。
裴月姝表情冷凝,看着青云一步步走上前。
“月姝。”她正要上前,霍弛却拉住了她。
裴月姝挣开他的手,霍弛心头猛地一跳,莫不是她想把他带回去?
“故人可知《关山月》?”
她眉目清冷,青云缓缓叹了口气,点了头。
裴月姝冷笑,十年了,既然活着为何不回京?
是怕死吗?还是无法面对妻子被夺进宫的事实。
昔日他在龙凤花烛下对她说的话言犹在耳。
他说他必须去,这样回来之后就有能力保护她。
他让她再等等他,可等来的却是他在战场上的死讯。
她在宫里忍着恶心被她痛恨的男人触碰,他却在外苟且偷生。
为什么?明明那时他明知道皇帝会容不下他,还是毅然决然上了战场,只为建功立业能够护她周全。
为何就怕了?
可她看着他的被包裹严密的脸,还有嘶哑的声音,以及和从前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她突然却释然了也不怨了。
眼前浮起一片水雾,什么叫物是人非,这便是。
他想为她拭去眼泪,但知道自己没资格,手足无措地立在她面前看着她。
能再见她一面,他就算现在身死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为何会在南蛮?”
“几经流落。”他亦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