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亮光肆意地播撒于内尔虻的脸旁,他不得不眯起眼睛。
他身后的屋内传出阵阵殴打的声音,那是他们在收拾一个卧底的“守秘人”。每当干这种事时,里面的人都会一致将他赶出去放风。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出不了多少力气,遇到危险还不会躲,很容易被挟持。
他出生后不久,母亲就去世了。父亲好赌成性,家里的收入无非就两种:赌来的钱和借来的钱。
三岁那年,父亲没按预期还钱,被债主“请”去打折了左腿。伤口没及时处理发生了溃烂,在一次高烧后,双腿彻底瘫痪。
幼年的他只能靠捡破烂为生。他每天做的事,就是蹲守在饭馆外,偷走店小二来不及收拾的剩饭菜;或是去别人院子里的狗窝捡烂肉煮了吃。
这样的生活没过多久。在某天他回到家时,几名陌生人二话不说把他套走了。事后才知道,父亲为了还债将自己押了过去。
被套走前最后一次见到父亲,他正卧在床上尽情地打鼾。仿佛这几位陌生人不存在一样。
他被带到自己也不知道离家多远多地方,之后他也没追问。他只知道,接收自己的是这一带势力最大的匪头子——白鬣。
白鬣四肢粗壮,皮肤黝黑,一道深刻的疤痕斜在脸上,身上包裹兽皮大衣,那只老虎头留了下来,挂在他的肩上,凶恶俯视着地上的孩童。
“老虻呢?”
“没救回来。”
白鬣缓缓走进,不算大的眼睛与地上的孩童四目相对。孩童眼中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有一种在刻意隐藏的杀意。
“那,从今以后,你就叫内尔虻!”
几日后,众匪人轮流拎着这稚嫩的小子开展自己的“日常”工作。
两面陡崖的山谷间,好似曾经一把巨大的刀刃劈开这谷地。而远处,见首不见尾的商队徐徐从南方行来。
这商队规模庞大,行进的脚步声回荡在山谷中。反观埋伏在山上的匪人,仅寥寥数十人。
旁边一人闲得无聊,在内尔虻耳边低语道:“你注意看呐!走在前头的那队,只是负责探路的,指定没有好货。中间那批,来,看见那个拿鞭子的吗?赶驴的。许多卫兵都在那一块,不好打。再往后那一块,好货全堆在那儿,在突发情况下方便撤走,商队的首脑一般也在那个位置……最后那一堆,都是走不动路的,穷鬼!”
一炷香的时间后,他所指的商队中后方行至他们面前。
“放箭!”某处话音未落,雨点般密集的箭矢从山顶树林间倾射而出。
内尔虻还在惊叹这毫不起眼的山间竟能埋下如此多的机关。
如内尔虻身旁那人所说,卫兵大多聚集在商队中部。这些兵见到漫天飞箭,第一反应便是提起戈矛抵挡。但他们终究是肉体凡胎,挥戈不过三下便纷纷中箭倒地。
商队前排的队伍闻声,迅速抄起家伙往后方赶去。而埋伏在山顶的匪人们现身,踩着崖壁陡石,似飘扬般来到山谷间,解决了那一批人。
商队后方的,此刻已经逃走的差不多了……
“拿着!”一人说着将一箱战利品扔给内尔虻,四肢瘦小的他被箱子压倒在地,难以爬起身。
扔箱者摇了摇头,“真没用。”
……
八年,一个足以让人改变的时间。内尔虻这八年犹如两日,昨日被带到这匪营中,今日和他们吃着同一锅饭。
他们从未正眼瞧过他一眼,刚来那几日,他们从不会招呼内尔虻一起开饭,内尔虻也识趣的躲在一旁看着,等他们吃完了再去捡锅内的剩饭。
以前留宿街头的日子从未结束,只不过换了个地方。他们没有给内尔虻睡觉的地方,他只能蜷缩在杂货间的角落里,看着路过人的脸色。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不过是在这抵债的。他们随时都可以抛弃掉自己。
白鬣并不是头脑简单之辈,自己这么抢劫下去,迟早会受到报复清剿的。
于是他在目视的几座山头都开发了寨子,划定自己的势力范围。一来,一方山寨有异常,他们可以及时作出应对。二来,他和匪团在几座山寨间交替居住,外界很难掌握他的具体位置,进而无法发动大规模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