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的继续装死吧！”艾莉萨在心里怒骂的同时，硬着头皮走到了维塞尔的尸体前。

与此同时，因格尔弗让房间内的几位炉户祭祀退出了地下室，在外等待。

接下来的事情，他自己知道就好。

艾莉萨掏出银匕，喷薄体内的灵性覆盖刀刃，很快就做出了一个简易的灵性之墙。

而后，将三根放置于尸体旁呈三角形摆放的蜡烛点燃，他又小心看了一眼同样在灵性之墙内的因格尔弗，接着仰头把玻璃管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几秒之后，艾莉萨原本好看的紫色眼眸覆盖上了一层死寂的阴白，他抬起白嫩纤细的双手，自身的紫色灵性如雾般托起了维塞尔已经虚幻到看不清脸的灵魂。

灵性之墙内，兀自刮起了一阵阴风，蜡烛上的火焰伴随着这股冷风缓缓向上收缩，由艾莉萨的灵性作为主导，逐渐形成了一个紫色的漩涡。

因格尔弗默默观察着艾莉萨的仪式步骤，这和北边萨满的通灵方式完全不同，那些萨满需要跳一种特殊的灵舞，并配合特定的唤灵语来让死者的灵魂上身，这对炉户祭祀来说比较难。

但艾莉萨所展示出的通灵术看起来简单了不少，因格尔弗突然觉得，有必要派人和艾莉萨学习一下这套通灵方法。

见到维塞尔的灵魂终于被紫色的“灵漩”向上吸引，并显示出残存的，还活着的质感后，艾莉萨用带上了一丝死寂的嗓音开口说道：

“你要问什么。”

“先问他的真实身份。”

因格尔弗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问题。

首先要确认的是维塞尔的真实身份。

万一是某个能力特殊的巫师假扮成了维塞尔的样子，或者是维塞尔被兽灵行者控制了本身的灵体，那炉乡和掘沃堡之间还有回旋的余地。

维塞尔潜入圣山的行为是否代表着掘沃堡人的意志，这一点，因格尔弗必须弄清楚。

艾莉萨用“古神语”问出了因格尔弗的问题。

因格尔弗皱着眉头，他发现自己居然能够大概听得懂这种语言。

只是语调很奇怪。

维塞尔模糊的脸庞扭曲了一下，用瓦罗兰语回答道：

“我是诺克萨斯第五后勤部的军需官维塞尔。”

艾莉萨脸色微变，然后把维塞尔的话翻译给因格尔弗。

诺克萨斯！居然是诺克萨斯……

因格尔弗心中激荡，按说掘沃堡人和炉乡贸易了三十年，维塞尔本人负责担任对炉乡贸易官的职位已有十年。

难道……

难道，掘沃堡早就已经暗中投靠了诺克萨斯？

随之，一个惊悚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诺克萨斯有入侵炉乡的计划吗？”

艾莉萨如实翻译。

“从我获悉的内部资料来看，帝国暂时没有入侵炉乡的计划，我们的目标始终是德玛西亚。”

这个答案让因格尔弗心里稍稍放松，通灵状态下维塞尔不可能撒谎。

而且从他和瓦尔达交流的各种消息来看，至少诺克萨斯暂时还未流露出大规模战备的消息，被夹在两个实力雄厚国家之间的小国倒确实在积极积攒战略物资。

因格尔弗能够理解维塞尔想要获得火纹钢锭铸造方法的想法，但他为什么要潜入圣山，这才是最致命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潜入圣山？”

艾莉萨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干了这么大的事，他不由得吸了口气，继续翻译。

令人不解的事情发生了。

维塞尔模糊的面庞扭曲地更加剧烈了，他低声喃喃着，

“我为什么要潜入圣山，对啊，我为什么要潜入圣山？”

这个问题同样困扰着维塞尔本人。

艾莉萨皱着眉翻译完了这话，但他和因格尔弗都未意识到，维塞尔灵魂的灰白雾气似乎变淡了几分。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潜入圣山，这是什么意思？”因格尔弗懵了。

按照维塞尔灵魂目前的状态，在他被“灵漩”吸引并撕碎前，还能再问几个问题。

艾莉萨正准备换个提问的方式，但他突然看见眼前灰白如雾的灵魂骤然沸腾起来，苍白死寂的灵魂由白转黑，刹那间变得像是即将降下暴雨的厚重黑云。

艾莉萨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立即就想终止这场通灵仪式。

浓厚深黑的维塞尔灵魂向内收缩着，在灵性之墙内刮起了旋风，甚至撕碎了“灵漩”。

维塞尔的灵魂即将爆发！

“老头，救我！”艾莉萨大喊的同时，身体附近凝聚出了一层紫色的光盾。

话音未落，收缩的灵魂云雾无声炸开，冲破了灵性之墙，席卷了整个地下室。

“不好！”因格尔弗只来得及用神力覆盖全身。

浓厚黑雾充斥着整间地下室并向着门外蔓延，门外的几位炉户祭祀看着门内的一片黑雾，浑身覆盖上炽烈的橘红色就往地下室冲。

“不要靠近！”因格尔弗的喊声从黑屋内响起。

门外的几位祭祀听到大祭祀的命令咬牙停下，他们关切地看着门内发生的一切。

半分钟后，地下室内的黑雾逐渐变淡，一道火红的身影显现出来，几位祭祀同时松了一口气。

因格尔弗将缭绕在身体表面的火光放大，逐渐覆盖了半个地下室的范围，炽白的火焰逐渐净化了这里的黑雾。

“刚才这个女人在喊什么？”察觉到艾莉萨已经死亡的因格尔弗，心生疑窦。

两分钟后，门外的几位祭祀走入黑雾散去的地下室。

因格尔弗看着满墙满地的尸块和鲜血，无声哀叹。

这倒不是为了艾莉萨而哀叹。

线索又断了……

暂时管不了这么多，因格尔弗还得去神火堡垒和阿隆汇合，共商之后的计策。

“先封锁这个地下室。”

虽然因格尔弗不知道维塞尔的灵魂为什么会爆炸，但这不是他目前应该关注的重点。

这个女人死了就死了。

艾莉萨满是血污的美丽头颅滚落在巨大冰柜旁边，瞪大的眼睛里还留有恐惧和不甘之色。

而不远处，那块已经完成的巫妖命匣就在一旁。

…………

库拉尔河右岸的一处麦田，站在田垄上向西望去，就能看到古德蒙德的半入地式别墅。

笼罩于炉乡将落未落的厚重云层，蓦然被无形的力量打开了一个缺口，月光照耀在这片田垄和河汊密布之地。

一个闪耀着洁净紫光的玻璃碎片突然从河汊上的虚空中浮现，这不断旋转的玻璃碎片缓缓停下，浮于玻璃碎片上的纯净紫光照耀出了一条虚幻的道路，一个花纹邪异的木盒从这条虚幻道路中飞出。

这是冈布奥给自己准备的另一个“巫妖命匣”，用艾莉萨右手的小拇指制作的。

被“雷矛沃坦”切下来的小拇指。

巫妖命匣上的深紫色一下子膨胀起来，化成了一个身披巫师长袍的女子，他抬起头看着河对岸的别墅。

云层间再度收缩，谨慎的月光照耀出了他大气妖媚的五官，紫色的眸子不悲不喜，只是肤色苍白如石膏。

用艾莉萨身体为媒介制造的身体自然和艾莉萨本人长得一样，不过冈布奥展现的气质和艾莉萨截然不同。

只是，这具身体的身周偶尔会闪烁出白色的电弧，冈布奥简单适应了一下这具新的身体，随手拍了拍身上的电弧，心有余悸地说道：

“幸好我多准备了一手。”

作为一位曾经的大巫妖，冈布奥不可能把复活的希望只寄托在一个巫妖命匣上！

刚才照耀出虚幻道路的玻璃碎片，最后闪耀出一瞬的青蓝色光芒，稳稳落在冈布奥的手中。

属于艾莉萨的启迪系符文——“模拟”，在十几年的筹谋下终于被冈布奥囊括在手中。

至此，冈布奥拥有了一枚衰亡，一枚巫术，一枚启迪。

虽然这距离他之前的实力还差得太远。

云层收缩完毕，这里再度恢复于黑暗。

想起刚才的那股爆炸，冈布奥疑虑自语道：

“亚托克斯，祂怎么也来炉乡了？”

这位可是古恕瑞玛帝国的大将军，在冈布奥成为半神很久之前——久到古恕瑞玛帝国覆灭后——亚托克斯就早已成为了半神。

那时尚还弱小的冈布奥和祂谈不上熟悉，但还是能分辨出这位古老存在残留的气息的。

旋即，他望向夜色中圣山的方向，大概猜到了亚托克斯到底要做什么。

冈布奥不再去想这些，这都是大人物之间的斗争，现在的他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可惜艾莉萨死了，一个‘无罪者’死了。”冈布奥啧啧出声，有些惋惜。

夜晚的风拂低了眼前的墨绿，冈布奥继续默默感受着别墅内几人的动静。

等到因格尔弗带人彻底离开后，他闭上双眼，手里握着的玻璃碎片再度发出洁净紫光，这紫光吞噬了冈布奥的身形。

瞬间，冈布奥的身形出现在地下室内，那块安静躺在地上的巫妖命匣飞到了他的手中。

然后，他看着艾莉萨瞪大的双眼，弯腰亲手把女人好看的双眼给阖上。

“接下来，就该去找其它的碎片了。”

冈布奥看了一眼手里的玻璃碎片，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北边，他的目光穿透了炉乡的无数房屋，穿过了雾河，穿过了无数雪山。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处镶嵌于山体中的巨大要塞之上。

玻璃碎片再度发出耀目光芒，冈布奥的身形消失于地下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