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火堡垒地下的西侧地牢中,多兰只能静静躺在石床上,脸上的泪痕已干。
举目四望是无光的黑暗,他什么也看不见。
双臂上的石制锁链让多兰连一丝体内的神力都用不出来,这个奇怪的锁链似乎压制了他体内的力量。
考虑到维塞尔的莫名死因,两位大祭祀把多兰关进了神火堡垒内的地牢中,以防他也出现莫名的异变。
这座地牢已经废弃了不知道多少年,上一次启用还要追溯到30年前,用于关押那些能力极为特别的兽灵行者和强大的战母。
两旁的墙壁冰冷潮湿,布满了青苔和霉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和腐朽的气息。
抚摸着手腕锁链上的双翼和护盾纹样,多兰仔细回想了这两天如梦般的经历,有太多事情完全说不通。
虽然维塞尔已死,多兰对他的怨恨仍旧未减;而此刻,他更加担心他父亲加雷斯的安危。
羊皮纸上加雷斯的字迹究竟意味着什么?多兰无法理解。他还清楚地记得两位大祭祀在看到那张羊皮纸时震惊、困惑、愤怒的沉默。
为什么一切变成了这样……
轻微的啜泣声回荡在寂静的地牢中,久久不能不散。
…………
而在神火堡垒二层的一间室内,坐在主位的阿隆似乎一下子苍老了不少。
审讯已经结束,阿隆眼神复杂地看着面前低着头的加雷斯,不知他是否在忏悔。
一旁的一名祭祀放下了手里的羽毛笔,他把这份供罪书交给阿隆。
随后,阿隆看着加雷斯振作精神,向他做出最后的认罪确认,
“教士加雷斯,你故意泄露炉乡机密,背弃信仰,你是否认罪。”
加雷斯微抬起头,他只敢看阿隆双手拿着的那张羊皮纸,他不敢看阿隆的眼睛,
“我认罪。”
近乎凝固的沉默过后,阿隆询问道:
“你知道等待你的是什么吗?”
“知道。”
阿隆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他只能把这张认罪书推到加雷斯面前。
加雷斯没有任何犹豫,用羽毛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但他立刻抬起头,这一次他眼神坚定地看着阿隆道:
“阿隆大祭祀,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请你们放过多兰,他还没成年,无论他有没有做背叛炉乡的事,他不应该和我是同一个结局。”
阿隆没说话,加雷斯的结局已经注定,但关于多兰的审判还需要和另外两位大祭祀商议。
阿隆站起身淡淡道:“带他去东地牢。”
接着,他黯然走出了房门。
门外的长椅上,因格尔弗隔着房门听完了阿隆对加雷斯的审讯。
许多未解开的谜题已经找到了答案,加雷斯对泄露火纹钢锭铸造配方一事供认不讳,他交代了维塞尔是如何接近父子俩,博得了两人的好感。
但他却否认了多兰指引维塞尔上山一事。
维塞尔能够潜入矿洞一事实在太过蹊跷,因格尔弗很难想象维塞尔独自一人就能找到正确的矿洞进入,还成功杀害了两个孩子。
而且,因格尔弗有理由怀疑,加雷斯是为了包庇多兰,才对这个指认一口否定。
这件事像是一个复杂的毛线团,但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毛线已经被他们抽出来了。
而现在他们要去处理另一个线条。
“通灵那边有结果了吗?”阿隆深呼口气后问道。
因格尔弗站起身,他看着远处被两位祭祀带走的加雷斯的背影,
“边走边说。”
五分钟后,两人来到西地牢。
由远及近的交错脚步声在地牢中回荡,多兰翻坐起身一个箭步来到铁栅栏前,他看着黑暗中逐渐放大的火光,急切的眼神中映出了两道身影。
“我爸爸怎么样了,这件事情不可能牵扯到他的,你们一定是弄错了!”多兰急切对着站在栅栏外的两人大喊,长着雀斑的两颊还留着泪痕。
两人沉默了一阵,头上顶着一团火焰的因格尔弗率先开口,
“我问你答。”
“你先告诉我,我爸爸怎么样了!”
因格尔弗双眼黑红,他瞪着栅栏后的男孩,多兰立刻双腿颤抖,但他咬着牙和因格尔弗对视,丝毫不让。
因格尔弗眼中的黑红更加深邃了,多兰只能抓着栅栏不让自己瘫倒。
两人无声交锋了近半分钟,阿隆看不下去,只能开口劝慰男孩,
“加雷斯已经认罪被关押起来了,他暂时很好。”
他思索了一会后才开口继续道,
“你的父亲已经承认了他刻意泄露火纹钢锭配方的罪行,他亲口承认的。”
听见这个答案,多兰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
那张羊皮纸上的字迹居然是这个意思……多兰在心中喃喃着,但他旋即意识到了这个罪行背后的惩罚。
加雷斯的未来面对的,是将被终生囚禁在圣山上的惩罚。
“不过你要配合我们,认真回答我们的每一个问题。只要你告诉我们所有事实,你们父子俩都还有重获自由的机会。”
阿隆说谎了,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多兰的脑袋如轻敲锻铁似得急速点头,因格尔弗收回了双眼中的黑红。
“你是怎么指引维塞尔上山的?”因格尔弗不带感情的嗓音响起。
“我没有引导他上山,我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上山的。”
多兰转而把自己的猜想告诉两人,
“我都没怎么去过圣山,我哪能知道仪式的确切地点。肯定是格奥尔把他带上山的,他和维塞尔的关系很好。维塞尔还和我说,是他和格奥尔联合陷害了我爸爸,让他丢了右手……”
多兰话还没说完就被因格尔弗伸手打断,
“我们来到那处矿洞时,你为什么手上拿着古德尼的匕首,是你杀害了古德尼吗?”
“我到那个矿洞的时候古德尼已经死了,是维塞尔杀了他。我和维塞尔搏斗了一阵,最后他变成了怪物,我用余烬晶石砸中了他,维塞尔就莫名其妙地死了。”多兰如实作答。
闻言,因格尔弗掏出那把四轮左轮问道:
“这是火枪,你是怎么躲过他的攻击的?你又是如何同维塞尔搏斗的?”
多兰将他从听到枪响赶往那个洞口的经历如实说了一遍。
阿隆听到维塞尔变成了浑身黑血的怪物以及他和多兰奇幻的打斗经过忍不住频频皱眉,他可没在那处矿洞里见到任何黑血的踪迹,这让他觉得多兰是在为自己的罪行开脱。
而因格尔弗经历过刚才那场通灵事故后则若有所思,不由得相信了几分多兰的说法。
但也只是相信了一丝,按照目前的证据,多兰依旧是维塞尔帮凶的最大嫌疑人。
因格尔弗又从不同角度再度发问,问题的方向始终指向是多兰指引维塞尔上山之事,但多兰一口咬定这事不是他干的。
半个多小时后,两位大祭祀无奈对视一眼,这件事情实在是过于魔幻,他们很难想象。
以目前炉乡资料里记载各种奇怪的兽灵行者,没有哪一个兽灵行者展现出了类似维塞尔的奇特能力和外观。
可维塞尔是来自弗雷尔卓德之外的地区,多兰的说法只能说有可能,但目前所有的证据依然指向了多兰。
“肯定是格奥尔带维塞尔上山的,是格奥尔陷害了我爸爸!”
多兰的坚持没有得到两人的回应。
况且先不提是否真的是格奥尔陷害了加雷斯,格奥尔可是一直在朝圣队伍前方托举祭坛,他完全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指引维塞尔。
而在每晚休息的时间里,他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即便真的是格奥尔5年前陷害了加雷斯,这在目前的情况下也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从获益方的视角来看,格奥尔也在这件事里失去了唯一的孩子,他没有这个动机。
现在,两人都认为多兰的这番说辞是他为了给加雷斯开脱而编造的谎言。
两位大祭祀离开了地牢,独留多兰敲打栅栏的响声回荡在这空旷的阴暗处。
阿隆锁好了西地牢的大门,他看着因格尔弗,
“多兰怎么处理。”
“先关着,等在外城找到其他的萨满祭祀或者巫师再给他通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