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于无尽岩浆湖泊的浮岛之上,身着青铜色板甲的巨物睁开了双眼。
一团炽烈的黑红火焰从祂的口中喷吐而出,夹杂着少许蓝紫色的电弧。
覆盖在祂身上的金光已经暗淡了不少,同样暗淡的还有金光之下的蓝紫色电弧,还剩少许的电弧也被祂体表的金光渐渐吞噬。
头顶的卷曲巨大羊角上,神秘的暗红符文正如呼吸般闪烁。
熔铸之神的耳旁还回荡着恢弘的乐曲,“协调”着祂体内扭曲的命运。
旋即,祂的双眸中喷射出一道黑红光芒,那光芒瞬间炸开,化作一片浩瀚的场景。
无尽星空的穹宇中,一座圆形祭坛静静浮立于这片宇宙,它恍若万古不变,一直存在于此。
祭坛之上,坐落着三个呈三角形相对的巨大圆坑,这个纹样看起来似乎并无特殊。
祭坛的形制和炉户祭祀献给祂的朝圣祭坛别无二致,只是放大版而已。
熔铸之神飞到了祭坛的中心位置,祂浮于半空中,一直盯着这个祭坛。
寰宇中无数星辰在闪烁中寂灭,又有无数星辰自宇宙中诞生。
寂灭和新生交错,祂不知看了多久。
即便已经看了无数次,祂还是无法“分解”这座祭坛。
直到宇宙的语言响起,恢弘的音乐伴随着祭坛上荡漾出一层层如波浪般的金光。
这一道道金光和随之出现的无数音符吞没了祂的身影。
眼前的一切破碎,祂的眼前还是那处永恒不变的红色。
“星届游神。”
熔铸之神只知道那位存在的称号。
或者说,自从祂的命运被那位星届游神勾联,这位无言的伟大存在,将各种神秘的信息汇入了熔铸之神的脑海之中。
祂从不说话,星届游神的语言是宇宙的语言——音乐。
“还剩不到10次,我体内的伤势就能彻底痊愈。”或许是太孤独了,祂用古神语感慨地自言自语道。
随即,熔铸之神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块炉户祭祀献祭给祂的祭坛之上。
各种各样的武器和铠甲迅速在祂的眼中“分解”开来,化成一个个基本组件。
没什么好看的,每年都是差不多的制式。
片刻后,祂把已经看完的武器和铠甲推进岩浆里。
这些都是垃圾,只有这个祭坛是重要的。
重复的工作中,祂感觉到有些无聊。
直到祂发现了一个藏在头盔里的银黑斑驳的铁盒。
它四四方方,已经被高温焦灼了原本的银色镀面,一个发条在盒子的背后已经被融化得微微变形。
“这是什么?”祂皱起眉头。
疑惑过后,熔铸之神的眼中投射出这个铁盒的立体虚影。
刹那间,这八音盒的虚影瞬间“分解”成了各个组件,最后组件们再度“组合”,化为了八音盒原本的模样。
虚影消失,祂把目光重新投向祭坛上的八音盒。
祂让发条缓缓转动后,舒缓的乐曲出现在这片空间中。
祂微张着嘴,久久没说话。
时隔7239年,熔铸之神的神国内,再一次响起了音乐。
…………
深夜,神火堡垒,因格尔弗的书房中。
“阿隆,寻找萨满祭祀的事情还得你来办。”因格尔弗神情肃穆对着书桌对面的阿隆说道。
“我会让古德蒙德也帮你一块找。”因格尔弗又补充道。
阿隆点点头,他作为炉乡外城的大祭祀,本就近水楼台,而古德蒙德私下里也和许多萨满祭祀有些关系。
如果他们两人的关系不管用,那这件事就需要阿隆找“雷矛沃坦”私下谈,因为炉乡为数不多的萨满祭祀基本都效忠于商帮。
“你继续在圣山上寻找维塞尔潜入的线索,那些我们不太熟悉的矿洞也都查一遍,检查有没有遗漏。”因格尔弗转而对一旁的古纳尔道。
经过初步的判断,除了多兰、艾纳和古德尼,维塞尔没在矿洞中遇到其他的孩子,至少那些孩子们没有碰到任何可疑的人。
圣山内部的矿洞线路密密麻麻,孩子们互相碰见都是很难的事。
“我们暂时还不能知道维塞尔潜入的行动是否是他个人的目的。而且,之前格奥尔告知我,维塞尔自己表示过,这是他最后一次以贸易官的身份出访炉乡。”因格尔弗一边思考一边沉吟道,
“如果这件事是他个人的意愿,那我们和掘沃堡的生意可以继续做。”
他停顿了几秒,继续说道:
“我们可以假装这件事没有发生。”
阿隆点点头,现如今只能妥协,古纳尔则扭过头去冷哼一声表示了不满。
三位大祭祀都无可奈何,毕竟炉乡已经离不开掘沃堡每年运输来的货物了。
“雾河那边得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从商帮那里买下港口的建设权。”因格尔弗打起了雾河北边那帮猎爪的主意。
这时为了最差的情况考虑,万一明年掘沃堡人不来炉乡贸易谈判,那炉乡只能早做打算。
“恐怕不行。”阿隆摇摇头。
行商帮会就是靠着雾河北岸的良港来和炉乡做生意,因格尔弗的想法是要抢他们的饭碗。在和“雷矛沃坦”正式面议之前,这条路恐怕很难走通。
“至少先接触着,库拉尔河挖掘的事短时间来不及了。”因格尔弗深深叹了口气。
库拉尔河的河道非常曲折,其实并不适合作为大型船只通行的航道,而且河道西边的商户住户和东边的农田也过于密集,想要这个时候再建设大型船坞和造船厂代价实在太大。
炉乡目前唯二的港口只有工业区的盐水码头和农户区的烬流河码头,前者停靠和兴建的都是小型船只;后者则停靠了不少大型船只,这都是掘沃堡人为了和炉乡贸易,帮助援建的。
这就是为什么因格尔弗力主将库拉尔河和烬流河挖掘贯通的原因,一旦两条河流贯通,烬流河码头上停靠的大型船只就能顺着库拉尔河北上进入雾河,最后一路向东入海。
那时,即便库拉尔河的河道弯曲,他们也能修整河道让大船通航。
至少得先两条腿走路,炉乡向外贸易的目标不能停下。
三人陷入一阵沉默,古纳尔率先问道:
“那个叫多兰的小子,通灵之后该怎么处理。”
阿隆随之说道:
“如果维塞尔真的不是他放进来的,就放了他,让他明年接着参加觉醒仪式。”
阿隆说的是他真实的想法,目前炉乡外城很缺人,多一个炉户祭祀,外城的管理压力就能减小一分。
心软的阿隆还对多兰留有一分不切实际的期待。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多兰没有指引维塞尔潜入圣山的基础上。
从目前的情况看,这个可能性已经非常小。
因格尔弗没说话,但他微微摇头,眼神幽微。
现在他总算明白,为什么维塞尔要在对掘沃堡的欢迎晚宴上,替这个男孩出头说话了。
原来这都是维塞尔为了潜入圣山做出的准备……
自觉把前后逻辑理顺的因格尔弗,自然不可能同意让多兰明年继续参加圣山仪式的看法。
古纳尔气得大拍桌子,
“你可真是有意思,我可记得这小子那天晚上说的话,他打心眼里就不觉得是我们自己人。”
阿隆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古纳尔得理不饶人继续道:
“你居然还想着袒护他。即便放外人进山真不是那小子干的,现在他老子死了,你觉得他将来穿上红袍后会干出什么好事来!”
“你在圣山上倒是轻松,你知道外城有多缺人吗?”阿隆也来了火气,站起身质问古纳尔。
两人都吵得有些上头,因格尔弗揉着额头,两人的争执让他头疼,他暂时也没想好之后该怎么处置多兰。
桌面的烛火照耀着三人,因格尔弗突然笑出了声。
他觉得两位老伙计的身体状态比他要强太多了,出了这么档子糟心事,前前后后忙活了这么久,居然还有力气吵架。
阿隆和古纳尔同时疑惑看向他,不知他在笑什么。
还不待两人发问,桌上烛灯的火焰突然不自然地变暗,无风自动。
接着,烛火中分出一团焰火,飞扑向了因格尔弗的脸!
阿隆和古纳尔根本没反应过来,他们眼睁睁看着那团火焰包裹了因格尔弗的头颅。
敌袭!
这是阿隆和古纳尔两人共同的想法。
炽烈的火焰几乎是同时从两人身上爆燃,照亮了这间办公室的每个角落,他们寻找着附近可能存在的敌人。
因格尔弗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后,迅速平静下来。
阿隆和古纳尔还想伸手想要去救因格尔弗,却看到因格尔弗伸出了右手制止两人的进一步举动。
火光之下,他的右手因为恐惧和兴奋出现了微微的颤抖!
诡异的安静里,两位老人看着因格尔弗燃烧的头颅,心里发毛。
究竟是什么人能在三人眼皮下瞬间偷袭炉乡的大祭祀!
十几秒之后,因格尔弗头上的火焰熄灭了,他的脸上和头上没有一丝被灼烧过的痕迹,只有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眼神迷离。
然后,两人就看见因格尔弗迅速跪倒,把头死死贴在地上。
此刻,因格尔弗的耳畔还回响着那道恢弘的话语,那个奇怪盒子的形制也还留在眼眸之中。
“你怎么了!”两人迅速想要把因格尔弗从地上拉起来。
因格尔弗用颤抖的嗓音回答道:
“神回应了祂的信徒!”
阿隆和古纳尔不解对视了一眼。
“他是魔怔了吗?”
“神回应了信徒,这是什么意思?”
随后,阿隆和古纳尔看着因格尔弗踉跄爬起,他拿着羽毛笔在羊皮纸上画着一个奇怪盒子,他专注疯狂的神情让两人一时不敢打扰。
因格尔弗从地上爬起来后,就不顾一切地在做这件事。
“不会错,那种血脉上的亲近,同时又有着强烈的压迫,就是祂!”因格尔弗在心里想着的同时,手里的动作依然没断。
他要把神展示给他的那个奇怪东西赶紧画下来!
两分钟后,因格尔弗从各个角度画好了八音盒的图像,就连被火焰灼烧后的斑驳他也按照原样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