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偶遇一相士,自称相面之术无有不中,能断人吉凶祸福、姻缘前程、生前身后诸事,余存心戏弄之。乃以大师之貌求之,相者惊曰:是何异僧!目三角,形如病虎,性必嗜杀,刘秉忠流也。
余大怒,斥之。
与大师虽一面之缘,然大师于儒、释、道、阴阳算术之道造诣之深,鲜有人能及,兼之博闻极广,胸有良言千策,只恨未能早生二十年,一展远大抱负。
此等人物,岂是凡夫俗子能置喙耶?
相者又手掐诀而卜之,自言自语:白帽著王,乱天下者必此人也。说罢口中喃喃念诗,飘然离去。
余惊,未能及时阻止。殿下于我恩重如山,余非狼心狗肺之辈,若此风言风语传出,恐不利于殿下。是以誓必杀此人,请大师相助...
他日若有机会,余必十倍相报大师,助殿下扫平漠北...
】
信的下方还附上一首诗:
谯橹年来战血乾,烟花犹自半凋残。五州山近朝云乱,万岁楼空夜月寒。江水无潮通铁瓮,野田有路到金坛。萧梁事业今何在,北固青青客倦看。
很明显,这是李长安借口什么相者说出这一堆话来。
朱棣放下信,脸上现出惊疑的神色,这里面‘白帽著王’最是刺眼,道衍和尚虽然没有说过要送什么白帽子给他,但其有时的弦外之音,自然和白帽著王差不多的意思。
只是,他自知此生必无可能,所以也只是付之一笑,两人后来均是默契的不再提及此事。
李长安......从何而知?
难道真的有这么一个算命的能知过去未来?
陈永忠跪在那里,望着朱棣变换的神色,欲言又止。
道衍和尚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他心中的惊骇不比朱棣少,等朱棣平静了心情才幽幽开口说道:“袁珙曾替贫僧相过面,所说的话,与之一毫不差...”
朱棣愕然抬头,“什么?”
袁珙之名,可谓是如雷贯耳。所相士大夫数百人,所断生老病死、吉凶福祸都得很精准,甚至时间可以精准到某日某时,“无不奇中”。
道衍闭上眼,脸色苍白得像画了死人妆一样,“殿下知道下面的那首小诗是谁写的么?”
朱棣看他的神色,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心中也有些发毛。他皱着眉头,袖袍下的手因为紧张已经捏成了拳头,颤声问道:“谁?”
道衍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起了七年前的事,幽幽叹了口气,“是...贫僧写的。”
朱棣脸上惊愕的表情似是凝固了,继而跳了起来,“你?怎么可能?”
想到自己话中的失礼,忙说道,“本王不是那个意思,而是说,那个相士怎么会知道你作了这首诗?”
“是啊......怎么可能还会有另外的人知道呢?”道衍失神落魄,喃喃自语,“那是洪武八年的事了......当年陛下诏通儒书僧试礼部,贫僧不中而还,路过京口北固山......”
“不对,当时有人在场?”陈永忠只知道信是李长安送来的,但具体的内容并不知道,此时听闻这如此骇人听闻的一幕,不由得问道。
朱棣坐了下来,轻轻靠在椅子上,闻言也看向道衍。
道衍点头,“左善世当时也在,此次就是他推举贫僧入京的,但不是他......”
左善世是僧录司的职官,分掌天下释教之事,正六品。
现任左善世叫其侪宗泐。
朱棣和陈永忠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自然不会相信什么相者之言......
可......这些话不是出自相者之口,难道是李长安说的?洪武八年,他才12岁左右吧。平日里看他挺和气的,怎么如此之邪门?
三人沉默良久,道衍问道:“他......真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