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悔先生的话说罢，涵洇心中满是五味杂陈，虽则上山后一直得若悔先生教导，但并未被收到先生门下，涵洇不是说没有过疑问，直到这几日才听先生说了缘由，心中的那些郁结在顷刻间就散去了。但即便如此，亲耳听到若悔先生的歉意，觉得诧异的同时还有些酸涩。

“幸得师父师叔护佑，未有大碍。”这些时日，看着山庄中这几位的忙碌，涵洇心中还是有些感动的。即便是尚严所的安笑，也难得出来看过自己。哪怕涵洇觉得自己一个历来冷漠的人，这几日也有了很大的触动，尤其是胡文正来那日，虽则自己醒不了，但周遭人做的一切自己都清醒的听在耳里，知晓那日大家的焦急，这些年来积攒下来的委屈也就是那天完全散掉。

“坐下说。”若悔瞧着站在面前的涵洇，示意涵洇坐下。

涵洇瞧着旁处的石凳，想了下还是坐了下来。

曾阳瞧了瞧院子，看向涵洇，“你这处缺甚，若你自己不想跑，就差太初来寻我，莫要忍着不张嘴。”早前涵洇的屋子漏水，曾阳带着人去瞧过，那处简单的竟像是住了个男子，若非床围帐早前特意嘱咐方蕤带一些女子用的款式，一点也瞧不出那处住了个女子。“住的地方也莫要太素了。”

听着曾阳的话，若悔看了一眼涵洇，似乎只在涵洇十岁前自己偶尔也会去涵洇的院子转转，看看是否缺甚，不过到涵洇大些，就不再去了。一则为着避嫌，自己再去不合适。二则，考量到大一些，有些东西还是要靠涵洇自己解决，再交代完曾阳多关照之后也未曾去过。并不知涵洇房中的陈设，如今听着曾阳的话，想到涵洇的性子，怕是这些年那院子的陈设都未曾变过，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疏忽了，才堪堪道：“日后也莫要都在山中禁着，偶尔下山赶集买些要常用的物件也好，若实在无甚需要的，逛逛也好。镇子上有个叫方蕤的，是咱们山下的女管事，家中有诸多与你年岁相当的女娘，你与她们一同相处也好。”

一席看似平常的叮嘱，听在曾阳耳中竟是有些震惊，自己这位师弟，早前一直被师父那般磋磨着，若非自己与之常在一处相处，怕也如旁人那般觉得有些太过冷漠。不过这一年，若悔索性之事却有了明显的改变，似乎有些鲜活了。不过即便是这种压抑也仅仅是片刻，也是朝着涵洇笑笑，“对，山下的掌事有一个叫方蕤的，年纪大些，你可称呼方大娘，家中确系有好几个女娘，与你年纪相当，若下山也可以一道相处下，若处的来，于你也是好的。”曾阳话里的意思，其实是想告诉涵洇，多与那些女娘相处对日后也好，若是日后会成婚，相处的也多是宅中女子，提早适应一下也好。

只涵洇只是安静的回答，“若有机会，定会去看看。”

“这个随你。”若悔看着涵洇的样子，就知晓方才的话是涵洇不过是不想拂了曾阳的好意，也不揭穿。

“这院子我也许久未曾来了，咱们看看？”曾阳的话适时响起，若悔点了点头，在院子转悠片刻，又到了屋内，瞧着一室不多的物件，曾阳虽不曾说甚，但还是皱了皱眉，反而看向若悔，亦是同样的表情。

“你看要不要给你买个婢女？”若悔瞧着一室的凌乱，忍不住开口。

曾阳也有这样的想法，遂开口道：“若怕年纪大些的心思乱，与你寻个小些的，跑跑腿也合适。”

涵洇显然料想到这二位的想法，只是行了礼，“多谢师叔挂念，不过我这处也没些非要旁人做的事情，早前林嬷嬷与云清在时，也多在耳房，与我交流也不多，多数时候还是一个人待着，事情也是自己在做，如今我又大了，这婢女就更不需要了。”涵洇拒绝的很快，“山下也常会捎上来女子的物件，想来就是山下那位女掌事送来的，也够用。”

若悔显然早猜到涵洇会拒绝，倒也不再说甚，随着曾阳又转了转，到后院看看了陈设，“此处与早前一样，没甚变化，后院足够大，日后鸟儿来时也看得见你。”

“是。”涵洇恭敬的答道，“此处也安静，也更安全些。”说着话，想到了竹染，这处那厮定是进不来了吧。

“那你先收拾，我与你曾师伯还要去看看你师父那处，”若悔与曾阳相互看了一眼，知晓彼此的意思，都转身往外走。

“莫要送了，外面风大。”曾阳也开口制止涵洇出来，涵洇也就听话的停在屋内，朝二人行了礼。

直出了小院，曾阳才回头看着门口的那些藤蔓，“这孩子也太冷清了。”剩下半句话没敢说，快把人冻死了。

“冷一些也好，日后就没那么容易掉进坑里。”若悔的话一下子将曾阳点醒。是呀，这个孩子十五岁了，再不是那个原本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是该讲一讲山下那些不负责任的男子，也是该学一学宅邸之间的那些阴司了，有些事情还是该放到心里盘算了。

“我记得安师兄也要涵洇做入室弟子，这个，拜师茶可是要安排在一处？”曾阳操心着山庄的安排，想到之后也得为这几位安排个拜师礼，早早得采买。今日刚好与若悔一处就提早问了。

“还是得先问过安师兄才好确定，他这些年鲜少出来，若咱们贸然安排了，到时候他不乐意，来都不来可就尴尬了。”若悔这么年但凡是去尚严所，多是走的暗道，鲜少直接走门，就是因为安笑的叮嘱，山庄多数人仅仅知晓尚严所有一个比较严苛的长势，主管刑罚，却鲜少有人见过何种模样，哪怕前几日抓胡文正，帮忙围帐子的也是经常出入尚严所的人。即便是韩冉这样已经开始接触外派事宜的弟子，也未曾见过安笑的真面目，一则是安笑为山庄留下些隐秘，防止一些不知所谓的人没有忌惮，二则是安笑也的确讨厌人。

“安师兄愿意将毕生所学教授给涵洇，是因为他自己的功法比较阴柔，山庄中涵洇最合适，其次是因着涵洇的性子比较沉静，细心，敢做敢下手，师兄这都是在暗处看了好几年才做的决定，并非一时心血来潮。”明白曾阳提及拜师茶的最终意图，若悔也不瞒着，索性敞开了说，“再加上安师兄身法比较阴狠，尚严所即便是赫柏也没法子修炼安师兄的功法，比较挑人的。”

曾阳诧异于若悔的和盘托出，但也只是无奈的笑笑。索性都不是很迟钝的人，若悔能如此明白的说，必然是心中不介意的。两人说着话，就到了太初在的那间仓房。

这一间很大，足有三丈多，里面的架子上零落的摆着些药材和箱笼，太初还在里间跳脚看有没有什么落下的，并未留意身后进来的人。

“小太初，作甚呢？”曾阳与若悔瞧着太初踮着脚尖跳来跳去的样子，只觉得异常可爱。

“呀，见过二位师叔。”太初小心的站好，转身朝二人行礼。看到两人都抬手，也马上就起身，歪着头问二人：“他们都安置好了吗？”

曾阳瞧着太初的样子，效益不达眼底，“都与你这处差不多，才收拾呢，要说物件，还不如你这处收拾的多。”

“师父还在药寮收拾紧要贵重的药材，这处只好我自己先盯着收拾了。”假装自己是大人的太初故作沉静的看了下这间硕大的屋子，有些无奈。

“里面住的地方今日不收拾？”若悔瞧着地方，有些诧异为何要先收拾这些架子，而不是住所。

“药寮物件太多，这些不太值钱的先搬过来，其余的细料还得到最后师父收拾出来了才能搬过来住。”太初看了看后屋，“那些细料贵重着呢，师父特别宝贝，怕提早搬来丢失了。”

太初的故作深沉，看的曾阳与若悔忍俊不禁，也明白了早年为甚山庄总会定期选一些小弟子进来山庄，这些孩子是真的能给这枯燥的山庄生活增添一丝鲜活，无论是欢笑、哭泣、吵闹，都是生的力量。想来大师兄当初一定要留下太初也是这个想法，只是如今太初还小，暂且还不必分出去，若是日后大了，就在此处为其隔出来一间也好。

“那太初大夫且先好生清点药材，我与你曾师伯就先不打扰了。”若悔瞧着太初小大人的模样，不免忍着笑，留着又怕孩子尴尬，只拽着曾阳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