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梦影的妈妈叫张翠草，在一家七口的大家庭中排行老五。如果她是男的，身为年纪最小的孩子，一定会被父母捧着护着，但她是女的。

张翠草的记忆里，一直都有着这样的画面：明亮的像灯泡一样的太阳，挂在高高的天上。太阳与土地被很短、又很长的天空连接，不禁让人思考天空的尽头在哪里。望不到头的田野上长满了枯草，大姐趴在地上不停地劳作，把那些碎石、树枝和杂草拾起，丢到背后的篓筐中。小小的自己，则跟在大姐身后，帮她捡起哪些待错位置的垃圾。

一个小女孩跟在一个姐姐，两个人在那小小的一块田里忙活，这样的画面永远刻在了那个五岁小女孩的记忆中，永不泯灭。

这样的生活很枯燥，很无聊，所以张翠草最期待大姐开推土机的时候，每次这时，她都能坐在大姐腿上，姐姐坐在这个铁疙瘩上，两个人一起被推土机载着来回走。张翠草喜欢风拂过自己脸颊的感受，也喜欢抬头就能看见姐姐。此刻的姐姐离自己那么近。

张翠草很喜欢开推土机的姐姐，她觉得能驾驶这种东西的姐姐很威风，所以自己也想试试看。但当张翠草说出“我长大后也要开推土机”时，一向温柔的姐姐突然发了脾气，大骂了自己一顿，还说“不准你以后开它！你要走的远远的！走到没有推土机的地方”这种话。这把张翠草吓了一跳，她不明白为什么姐姐不肯，反正从这之后，她再也不想着这件事了。

张翠草的家里有五个孩子，自己上面有两个姐姐，两个哥哥，最受父母宠爱的是二哥。她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和二哥差了一岁，他就能去上学，但自己不能。

其实也不只有张翠草没有上过学，家里没上过学的还有大姐。

张翠叶是家中的老大，虽然是家里第一个孩子，但却没有上过一天学，从记事起就每天从早忙到晚，忙着打扫家务，忙着割猪草，忙着庄稼。一开始，翠叶觉得是自己没有做完这些工作才没法去上学，所以每天都认真且勤奋地努力工作，只希望早日做完这些。七岁时妹妹出生了，她开始像个母亲一样，一边照顾妹妹一边工作。从记事起，翠草就记得爸妈总是为钱发愁的漆黑身影，家里黑黝黝的土墙和混乱的环境，想要上学的这个念头也总是被懂事给压住，次数多了，也就慢慢地不想去上学了。直到她十五岁时，妹妹被家里人送去学堂。那天她哭了很久。

张翠花比张翠草大十五岁，在家中排行老二。那个时候家里环境稍微好了一点，任性且脾气很大，看到爸妈把弟弟送去上学，自己不能时就大哭大闹，爸妈拗不过她，只好她送去了小学念书。但张翠花只上到小学四年级，就被迫辍学回家，帮助父母忙农活。那个时候的她很嫉妒爸妈对两个弟弟的偏心，所以在十五岁时，就说要跟着表姐出门打工。那时，她最小的妹妹刚出生。所以，张翠草对这个常年不回家的二姐没有太多印象。

张建国在家里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弟弟和妹妹，他只比二姐小三岁。张建国是看着大姐和爸妈一起忙碌的身影长大的，所以一直都以为这些事情应该他们去做，也就没有帮太多忙。张建国每天都会踩着板凳，站在锅台旁边，拿着黏糊糊、黑漆漆的锅铲搅拌着锅内的食物。那个时候在家开电灯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所以这个小男孩最喜欢待在锅台旁边，火小的时候就往里面加柴火，好让火燃的更大些。看着那跳动的火苗，心里就能高兴很久。这种乐趣到七岁被中断。因为爸妈送张建国去念书了。为此，他暗自失落很久。十二岁时，妹妹出生，自己小学也毕业了。张建国不想上初中念书，于是回到家，又开始了每天做饭的日子。他喜欢这样干。只是这次多了一个照顾妹妹的工作。

这个家最受宠的人叫张建强，和哥哥差了三岁，待遇却天差地别。据说他刚出生时，爸爸高兴到破天荒地宰了家里的一只母鸡，这是全家人只有在过年时才会干的事情。这个孩子出生后，身为父亲的男人把所有重担都抛给了家里的女儿和妻子，整天带着他到处玩，想把最好的给他，只因觉得这个孩子和自己最相似。后来，爸爸答应每个月给张建强一块钱后，这个被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孩才同意去上学，只是学习不好。张建强一直都讨厌念书，他觉得那种事情很枯燥、很困难，想要做到学习好实在是太难了，比只要和爸爸说一句话就能得到这件事实在是差太多了，所以，他在高考时故意瞎写高考试卷，最后的结果也顺从了他的心意。

家里只有三个人上过学，在张翠草看来，他们就是家中最幸福的人。她喜欢翻家里的衣柜，找出破旧的粉红色书包，背在身上，走出家门，幻想着自己正要去上学，只是这种行为要躲着爸妈做，不然就会挨打。漂亮的笔盒，用过的本子，断头的铅笔，残缺的橡皮，据说这些都是二姐用过的东西，张翠草觉得，这是二姐留给她的宝物。不过她更羡慕的是两个哥哥，他们可以用崭新的文具，尤其是二哥，使用的东西最好。

“我想上学！”说出这句话的张翠草已经七岁了，是到了上小学的年纪。

“你不能去，我们家里没钱。”说这话的人是爸爸。

但是张翠草清楚地看到，前天爸爸还在二哥上学前塞给了他一元钱，所以她知道，爸爸只是不想让她去上学。

“我就要去！凭什么哥哥可以去但我不行？”

“女孩子念书有什么用？”

这句话噎住了张翠草，她不知道说什么，急的哭了出来。

这个时候，她想起了大哥教她认字的事情。看着课本上的文字，从认识它们到读出来，最后顺利写出来，她最喜欢这种事情了，尤其是读课本，爸妈也都知道。可是现在，张翠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情对他们来说没用，所以自己没法去念书。

看到女儿哭闹，身为爸爸的男人更加气愤，因为他觉得自己和儿子被打搅了，还是听到哭声的大哥过来，这件事才不了了之。

（我想上学。）

张翠草还是这么想，并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最信任的大姐。

张翠叶知道后，主动和爸妈谈了起来。张翠草不知道大姐说了些什么，总之第二天，爸妈同意自己去念书了，只是姐姐的身影看起来比以前更加忙碌，甚至还有一个陌生男人经常到家里串门。后来，这个人成了自己的姐夫。

张翠草去的学校是一所基础设施比较完善的小学，虽然一个班只有几个人，一个老师可以教很多科目，但是环境却比家里好多了。这让张翠草觉得自己是到了天堂，因为这里永远都是那么明亮，白炽灯洒下的光像是银子一样，亮晶晶的。张翠草希望这些灯光可以被自己收入口袋，然后带回家，在姐姐缝衣服时掏出来，这样就不用再借助昏暗的烛光了。那光暗的让人眼疼。

总之，到了小学，张翠草发奋图强，不知疲倦地学习，每次考试成绩下来，都是班里的第一，也是老师最看好的学生。

“你别去上了，出去打工供你二哥读书吧。”

爸爸是在是张翠草刚刚初中毕业时说的这句话。

她一直都知道爸爸不情愿自己去读书，学费也是大姐掏的，所以才会刻苦学习，希望能让姐姐感到欣慰，让爸爸看见自己的闪光点，即使他不支持也没关系，只要不再反对就好。只是没想到，即便做到这样，她也没法再读下去了。这一次，张翠草深深地感到了一股无力感，那是自己拼劲全力也没法改变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