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男喝多了,躺在床上,大家乱轰轰的坐在宿舍里,抽烟聊天。“咦,这是什么味道?”福男叫起来。另外一个小伙子躺在另一头,福男正抱着他的脚,大家笑起来。这就是青春多么荒谬不经。后来到特区,卡尔跟福男睡一张床,半夜发现这家伙抱着自己一只脚,嘴里喃喃说了一句,然后翻过身又睡。后来福男跟阿七混到一起,卡尔睡客厅,两个青春正盛的男人终于不用睡一起啦。
再次来到银白的沙滩上,涨潮了,潮水一浪一浪你追我赶的在沙滩上追逐。泽兰跟阿荃坐在椅子上,都不方便,也许是月底吧。卡尔跟福男在海里游着,海浪越来越高,从浪头上落下来的时候,卡尔体验了那种自由落体的心悸,他在海里嬉戏,靠近沙滩时则不能这么玩,很容易被砸在沙滩上。海湾已经没什么人了,福男站在沙滩上拍照。现在浪头越来越高了,靠近沙滩时变成了四五米高的墙。卡尔在墙下快速奔跑,让福男抢镜头,浪涌起来,卡尔贴近浪底,然后斜着快跑,这样照起来就像在浪下穿行;紧跟着往沙滩上跑,浪头像泥沙一样委顿,落在地上,再向上奔涌,穿过卡尔的小腿,再即迅速回撤。远处的海浪像巨龙一样翻滚而至,在海面上形成万马奔腾似的景观。自然的力量震撼着卡尔的感官,在大自然面前,个体是多么渺小!是的,就像爬虫一样微不足道。海浪涌上沙滩最后变成了无数的碎沫,我们就像这泡沫。卡尔想着,从内地到特区,他们就像是这些泡沫。
他们到大榕树对面的餐厅吃饭,那个乳鸽做得很好,咸肉很香很下饭,他跟福男喝着啤酒。他们是在度假,这样的日子稀少而珍贵,但是并不让人感动,这是原本的日子。
夜幕降临,从海滩经过可以听见潮声,站在高台上,大海与夜空暗黑一片,酒店有一点点的灿烂灯火。他们沿着巨大的环形水池散步,泽兰跟阿荃在交谈着什么,男人与女人分开成两个群体。
“……老外介绍的——那个客户希腊老头,两夫妇无儿无女,把我当成自己小孩,他们就觉得阿荃适合我!”福男总是毫不在意的神色——他们年轻的时候都是毫不在乎,总是自视甚高,又觉得自己卑微,活在没有爱情的地域,于是他们游戏,像苦恼的猎人,可是,你已经青春不再啦,青春即将像影子一样消失,再可想的未来你也会虚度。可是你也不想浑浑噩噩,过没有灵性的生活……卡尔觉得嘴里很苦很干。
“小敏么,人都不知道在哪里——感觉都不会有结果!”现实冰冷如墙,可是这一个热情似火呢——泽兰与阿荃形影相随,大概也在互相谈论,有什么好聊的呢……每个人都像是散乱的个体,偶然相遇,或许再不相见。
其实这两天小敏也打过电话,“你在哪?”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干嘛这么长时间不联系我?”也许女人都有强烈的直觉,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太多的话说,这算是悲哀么。他们似乎都过着有一天算一天的日子,等待着并不存在的那一天,那一天来啦,什么都解决啦……
他们回到宾馆,打麻将,纯粹消磨时间的游戏,除了卡尔,都不会打,但是大家都好开心。
第二天,福男与阿荃走了,福男的出口贸易,还有家配套的工厂,事情很多。当年毕业在内地上班,福男是总经理秘书,没事弹吉它写诗,现在跟单管工厂,闲暇跟卡尔游荡消闲,可是他们现在都到了结婚的年龄,却依然不知道哪种才是真正的生活。
卡尔的假期也只有一天了,这真是个充实的假期,前后换了三拔人,三千大千世界的一部分,卡尔感受到了虚假的真实——这三拔人其实都不曾打算到海滨度假,卡尔则像《局外人》中的默尔索,莫名中来到这片海滩,组织了三拔人这个局。现在这三拨人像潮水般退去,卡尔跟泽兰躺在宾馆里,消遣着最后的假日时光。
现在沙滩他们也不去了,就让它晾在那里吧,反正也没什么人。傍晚,他们慢悠悠出来,到那个大树餐厅吃饭,他们点了乳鸽,咸肉,很甜的芋头汤,烧鹅,菜心,扣肉,大吃起来,泽兰也喝起了啤酒,这是告别之时的盛餐。最后实在吃不完了,泽兰说打包,卡尔觉得这主意好,那些好吃的曛肉烧鹅不能浪费,虽然他还没打包过。后来两人又到了商店,泽兰拿了些面包,快餐面,一大堆东西说明天当早餐。卡尔上了车,启动,泽兰开了车门,抱了一堆东西上车,那些东西洒落下来,卡尔等她捡起来,上车关门,慢慢前行。那些东西又落下来,掉在车里,泽兰弯着腰捡起来。
“太多啦,吃不完的,”卡尔忽然想开个玩笑。“看来是穷怕了,怕饿……”卡尔说。一包快餐面从泽兰手里滑下来。这东西卡尔好久不吃了,当年在内地工厂,单位发很多福利,毛巾肥皂手套,一大堆,卡尔从来都用不完,有一回发了两大箱方面,一下把卡尔吃得快吐了。这东西真没什么吃头。
“门开一下!”泽兰面无表情。窗外黑漆漆的,只有山顶的酒店一片灯火。干嘛呢,难不成要上厕所?也许啤酒喝多了……“开一下!”卡尔开了门,泽兰下了车,“我自己走回去!”
“上来吧——”卡尔大门说。车子慢慢往前滑,泽兰面无表情的往前走。哦,看来是自己说错了,“好吧,对不起,我说错了——”泽兰还在往前走。卡尔急了,拍着方向盘,这么晚了,好在路上没有车,要不然很是危险。他没有办法,车子开到前面,停在那里,他下了车,脑子还是有些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