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拦着泽兰,“对不起……我只是开个玩笑——”他拉开车门,泽兰终于上了车,他这才松了口气。刚才他太紧张了,这可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山间公路!卡尔第一次发现女人生气起来这么吓人,完全是不要命的感觉。现在那女人还趴在车上,身体抖动着……先回宾馆再说吧,毕竞不像刚才在路边呢。酒总是让人血管膨胀,脑子昏糊,但卡尔心里还是清楚的,他不希望有人受伤害。
终于到了宾馆,泽兰进了洗手间,门“嘭”的一声关上了。卡尔半躺在床上,好久好久,洗手间也没有动静。这太久了,卡尔敲敲门,“你没事吧——”没有回应。他在床上又坐了会,渐渐的坐不住了,又去敲门,可是又不想敲太大声,这会吵到别的人。他又叫了几声,还是没有回应,愤怒忽然从脚底直冲后脑——开始控制他的恐惧与担忧,现在全部变成愤怒,这愤怒像瓶子中的魔鬼一样冲出来……右边玻璃柜中有一只喝水的杯子,卡尔抓起来,一下摔在地上,玻璃杯瞬间碎了。卡尔惊奇的发现杯子变成了一堆粉末,这似乎转移消化了他的注意力,怒气一下消失了,卡尔听到门“咣”的一声开了,他的心中好像卸下一副重担。
泽兰低着头走出来,卡尔半搂着她,抚慰她。“为什么要说人家穷……”泽兰吸着鼻子。“对不起,我说错了,我经常乱说,有时是想开个玩笑——”卡尔摸着泽兰的脸,他俩开始亲热。好吧,和平比战争好,这世界如果你去较真,那世界就不存在了。但是这世界就是那么无聊,所以你要搞一点气氛,讲一点个性,但是你万万不可以较真,当然你要较真也行,但你不能钻死胡同,你钻了死胡同,这世界也没法运转了。譬如泽兰你刚才可以发脾气,你受了伤害就不要憋着,否则就很难受。可是你要想开,想开点就好啦。很多事你认真起来就严重了,就会失去自由——你得有个度。
唉,这世界该有多么无聊,当然也可以说很有趣,看你怎么看了。再细想下去,也没那么无聊也没那么有趣。所以他们躺在床上就是这么种感觉,既无聊又有趣。卡尔就开始讲一些无聊的笑话。
“我们村里有个人小名叫贱货,后面有个弟弟就叫小贱货,到后来又有了老三老四,就叫三贱四贱!”泽兰笑起来。“还有的男生叫奶货,再生下去就又开始排名次。”卡尔想,那些村民要么是无聊要么是有趣,或者是懒或者寻开心。“女生的名字就庄重些美好些,都是兰、花、梅、菊什么的,男生贱名好养些,贱名的还怪,都是生一窝。叫金锁,富贵的都是一个。”于是卡尔回到故乡,小时候在田野上奔跑,在草地上打滚,多么快乐,小伙伴在外面打弹子打纸板。有时实在没事干,几个小伙伴就在草地上丢鞋玩,四只鞋,全部正的是天官,全部反的是地官,两正两反是人官,三反一正或三正一反就是烂屁股,躺在草地上,人官打屁股。这些快乐真是无穷无尽,当然,一个人的时候,在草地上抓蚂蚁,扯蜢蚱腿也可以玩半天——难不成只有小时候的快乐才是纯粹的快乐,现在的快乐索然无味还转瞬即逝。
“有时候没事就学狗叫、驴叫——”卡尔说,“你知道猪吃食时是什么样的——哼哼……好吃好吃!”卡尔想着猪一边拱一边愉快的哼哼着。泽兰大声笑着。这个气氛好呀,刚才才是吓人。
泽兰的电话响了。“妈的,你不要再打我电话了,你还要不要脸——”泽兰大声说。
“谁呀?这么晚了!”
“我那个三妹夫,不是个东西,老是骚扰我!”
“再打我来骂他!”卡尔说。他理解不了有这么无聊的人。
电话又响了,泽兰把电话递过来。这人也真是过份,“你干嘛,你想死呀,你可别让我碰到你——”卡尔说。那人愣了一会儿,“你到江城来看我不把你胯子卸掉!”那人说着土话,油里油气。卡尔正准备发火,那边挂了电话,这真是无聊。他让火气慢慢平息,他没法跟这家伙去干一仗。世界上总有你无法理解与无法接受的人与事。
电话又响了——这真是多事。这回响的是卡尔电话,这么晚了一定是——果然是小敏,这人总是出其不意。
“怎么不接呀?”
“不想接,没什么劲儿!”卡尔是真的觉得没劲。太没劲儿啦,这女人,若有若无的,又似隐似现。卡尔无可奈何,他无法改变,也不想去改变,能改变的只有他自己。实际上他已经改变很多了,可是还不够,什么是游刃有余?这真的是很遥远,他很难做到。他为此而苦恼,可是苦恼也没有用,于是他渐渐听之任之,当然他也不想放弃眼前,他抓住能抓住的一切。他渴望去感受,去经历,这就是生活,也是他的支撑,该来的总会来,他也没什么可在乎的。
“找你干什么呀?”
“没什么,就是要钱。”
“你又不欠她钱!”
“我不欠她钱!”可为什么要给她?她又为什么总问他要?当然,他也不想给,并且因此动了很多不想跟她来往的念头。但是当她跟他一起的时候,他又心软啦,好像帮助她是他的责任,是天经地仪的事情。最后她也这么认为了,没钱的时候她就是该找他要钱,妈妈生病了,弟弟要用钱——这些都得问他要,不是借,是要!这真让人烦!好在他能承受,好吧,看在她可怜楚楚美丽动人的样子,就这样他们建立了一种联系,一种纽带。尽管他不知她在哪里在干嘛,尽管他也不在意自己的行为,跟泽兰在一起谈感情,做爱,他不放弃任何可能的他认为可以的生活,难道只是本能中的自由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