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着看了看门楣底下那一束腊梅花,先是踮脚去扯,只一双小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腊梅花的枝子。
小童不死心,又脚踩在石墩子上去够,正把那腊梅花扯下一支来?那厢那人已经走了过来,伸手把那小童扯了下来,口中还未说话,这院门便突然打开。
这院门一开,从里头跑出个孩子来,这孩子生得很是浑实,瞧见那小童手上的腊梅花,登时就叫嚷起来。
“哪里来的短命的东西,竟要偷小爷的东西,你且快些还回来,不然定叫你生儿子没儿,又叫你婆娘偷腥,屋里扒灰。”那孩子叫嚷的时候,也没耽误动手,他一下子把那小童推得老远。
那小童冷不防被推到墙上,只委屈巴巴的说道:“你为何不由分说就要打我,我看这花好看,你若不依,这花这就还给你!”小童伸手把那花儿扔了过去,正落在那孩子脚下。
那孩子脚上穿着双簇新的牛皮靴子,身上的袍子也是新崭崭的,腰上还有模有样的挂着一枚月牙儿形状的玉佩,瞧起来甚是威风。
“你毁了我的腊梅,就叫你以后头戴绿帽,被人扒了坟头,你那婆娘扒了灰偷了腥,又叫你染了脏病,折了你的命根子……”
“住口!”那人原不愿同个孩子一般见识,此番听到这孩子满口污言秽语,只气得脸色发红。他伸手在那孩子肩头上推了一下,口中斥道:“你这孩子满口污言秽语,你那先生如何教导你的!”
“你竟然敢打我?”那孩子牛犊似的,只一头撞在那人身上,口中更是扯开了嗓子嚎叫起来,“这好端端的,平白无故的就要打人了!他也不怕进了衙门,砍了他的头,剁了他的脚,只叫他那婆娘哭瞎了眼睛,落胎又折寿。”
那人脸色越发涨红,他自持身份不愿同个孩子当街吵闹,但像是这等满口污言秽语的孩子,他也是头一次瞧见。
“不许你骂我爹我娘!”那小童气呼呼的冲了过来,他握紧了拳头重重的在那孩子肚子上打了一拳。
那孩子正骂得起劲儿,冷不丁的被打了一拳,就跟油锅里头泼了开水,又同那捅了马蜂窝一般。那孩子瞪着眼睛恶狠狠的看着那小童,只扯开了嗓子叫嚷起来,“这天杀的竟然打我!家里头莫不是死绝了人不成!不然怎地眼睁睁的看着小爷被人打死在自家门前头!”
这巷子里头也有七八户人家,这一处叫嚷之下,那隔壁间的院门微微开了一条缝隙,不过很快就有严丝合缝起来。
那人赶忙扯回自家小童,只口中低声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以后若是遇到这样的人,便离得远远儿的……”
这人话音未落,那厢突然惊天动地一阵哭喊声,紧跟着从那院门里滚出个妇人。
这妇人头上戴着明晃晃的金簪子,身上穿着水红色镶金边儿的袄子,一伸手正指在那人的脑门上,口中高声叫骂起来,“哪里来得天杀的,也不瞪着狗眼瞧瞧,竟敢打奴家的儿。就你这穷酸的模样,这小兔崽子只怕也是你家婆娘同人偷生的。你长的就是一副没儿子的相,你倒是还硬在这一处充爹呢!”
这妇人蓄着长长的指甲,又染了凤仙花,只一抹胭脂色狠狠戳着那人的脑门,口中污言秽语,自是不休,“奴家见过的人多了去了,倒是没有见过这等不自量力,非要给人当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