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瓦莱茫然地看着他。

是不是有些过火了？他尴尬地审视着自己刚刚的话语。任何一个有常识的正常人都会面带微笑地听完他的话，然后尝试将他扭送到精神病院里。但杜瓦莱满是肌肉的大脑似乎并没有安装名为“常识”的珍贵之物，这个某时瞥见过真实世界一眼的普通人回想起了他曾经见到过的超凡之物，他因此完全被迷住了。

“我明白了。”杜瓦莱自顾自明白了起来。

“很好，所以直说吧，你们到底对我所求何物？早点开诚布公对我们都有好处，”见杜瓦莱还在犹豫，他又漫不经心地开口补充道；“你也明白，现在的形势已经不比以前了。老东西们都有自己的打算，趁着我的开价还算得上便宜，你也最好赶紧把自己的筹码摆上桌，免得到最后连一枚棋子都算不上。”

这番基于雷加尔的情报却几乎完全信口胡诌的话似乎刺激到了杜瓦莱，令这个壮实的大汉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只是失去了里森的多伊奇无法分辨他是在兴奋还是在恐惧——抑或是二者兼而有之。总之他确信杜瓦莱已经完全被他掌控了，一个曾经能杀死他的人此刻被他把玩于股掌之间，这种感觉令他有些飘飘然。

“多伊奇先生，”杜瓦莱像是拿定了主意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组句一样缓缓斟酌着，“您知道的，我本没有资格和雷加尔对峙……您一定已经猜到了，我得到了一些帮助。但是，凡是帮助都是有代价的。”

“是的我猜到了，继续。”多伊奇面无表情点了点头，心里暗自猜测着自己到底应该猜到什么。

“……就是几个月前，您一定知道是哪一天，我忘不了那一晚自己看见的事物。公司的人让我目睹了真相——那是酒或女人甚至药物都给不了我的快感。我想我的精神已经被这种快感奴役了，我感觉自己清醒的时间在逐渐变少，而我却对这种变化无能为力。”

该死，我哪知道是哪一天？你到底看见什么了，说清楚啊混蛋！多伊奇烦闷地想着。显而易见，这就是说谎的坏处，对方会下意识觉得你已经掌握所有信息，而可悲的你连问一下都不敢问。

不过杜瓦莱并没有意识到多伊奇的焦躁，他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知道，我已经把灵魂卖给魔鬼了！我不清楚自己还能拿出什么筹码取悦您，但我实在已经走投无路了。我也不知道再过多久自己就会完全成为公司的走狗，我不想像昂萨那样成为牺牲品——”

“所以你是想让我把你从其它人的手中救出来？”多伊奇顺势接上话茬，但杜瓦莱摇了摇头，眼底露出一丝贪婪又疯狂的神色。

“让我看见更多，让我看见更多！见识过天空的鸟雀不得被囚于笼中，我已经无法忍受自己的平庸与无能了！这副血肉之躯已是束缚，请将我领入更高的世界吧！”

被他这副疯样震慑住的多伊奇惊恐地愣在床上，而杜瓦莱则痛苦地低下头去，用指甲扣挖着自己的头皮，发出嘶声力竭的低吼：“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但真的有人在我脑中诱惑我自尽！那个人就是我自己！请你救救我，我宁可当个普通的凡人也不想被那些恐怖的东西杀掉！”

多伊奇和镜中人一起近乎悲悯地看着他，就像是看到当初的自己。他们已经大致猜到一开始这个汉子为什么会用那样桀骜不驯的态度对着卡隆多伊奇出言不逊了，这种施加在他身上的精神影响恐怕再过几天就要爆发了。

“冷静下来，”他尽量语气轻柔地安抚着这个精神错乱的壮汉，安抚着这个曾经毫不犹豫把他杀掉的壮汉，“一切都还来得及。现在，把你的遭遇从头到尾讲一遍，告诉我你是如何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魔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