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章 初遭遇瘦马少年(2 / 2)偃戟首页

“你再去给小爷拿十张肉饼来。”那少年意犹未尽,摆出一副富家少爷命令下人的姿态。

鹿白虽有恻隐之心,但此刻见这少年未表谢意不说,还在这摆普命令他,气愤道:“都说中原人都是有礼之士,你这家伙却好没教养,吃了我的肉饼包子没个谢字,讲话还这般粗鲁蛮横。”

岂料那少年竟拍案而起,破口大骂道:“哪个狗娘养的跟你说的中原人都是有礼之士,中原人都是阴险狡诈之徒,表里不一的虚伪之辈。”

鹿白愣了片刻,道“听你这话对中原人似是厌恶得很,难道你不是中原人?”

那少年板着脸道:?“小爷我是从中原来的,那个鸟地方肮脏的很,哪有这塞外草原好。”

鹿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中原人都说塞外是蛮夷之地,鲜有人夸好,你到底是哪人?”

那少年怒目圆睁,气冲冲道:“什么蛮夷之地,当年塞北狼骑打得他们找不着北之时那帮狗贼将塞北狼骑奉为神兵,将草原部族奉为天骄雄族,将塞北草原奉为英雄之地,如今耍阴谋手段侥幸翻身便耍嘴皮蔑称草原为蛮夷之地,一副小人嘴脸,令人作呕!”

鹿白点头道:“你这话说得在理,我听了欢喜,只是你身为中原人这般贬低中原,高抬草原实在令我不解。”

那少年义正言辞道:“谁规定了生为何处人便要心向何处?小爷我天生不喜中原,行事向来凭心,如何?”

鹿白已消了气,有些口喝便倒了杯冷茶一口喝下,道:“你这般倒行逆施,不怕同宗之人不容你?不怕天打雷劈?”

那少年也说得口喝,拿起茶壶一口气喝干了茶水,冷声道:“小爷我连死都不怕会怕那帮狗贼不容我?天打雷劈?该遭天打雷劈的应当是那帮狗贼!”

鹿白想了想道:“你莫不是在中原与人结仇,是以才这般厌恶中原?”

那少年瞥了鹿白一眼,并未回答,掀起门帘走出毡包,鹿白也起身出门,站于少年身侧,少年放眼远望,草原一碧万顷,晴空万里,这般广阔天地令少年心旷神怡,瞬间消气,道:“我打小爱骑马打猎,弓马娴熟,当年你们塞北草原号称人人生下来便会骑马拉弓,我一直想来塞北草原见识见识,顺便与你们比试比试,小子,你弓马如何?可敢与我一较高低?”

无弓无马的鹿白有心无力,无奈道:“等我有了弓马再与你比。”

那少年诧异道:“塞北草原草肥马众,人们游牧为生,弓不离身,箭不离手,你怎会无马无弓?”

鹿白抱起双手,望向远处,道:“这不关你的事。”

那少年笑了笑,盘根问地,道:“也罢,你比不了,那小爷我露两手让你瞧瞧。”

少年活动了筋骨,昂首阔步走到他那匹瘦马旁,引缰上马,动作大方娴熟,那瘦马方才也吃饱了草料,恢复了精神气力,少年夹马肚,那马嘶鸣一声冲了出去,一路狂奔,只见那少年时而侧悬于马侧,时而躺于马背,时而伏与马背,各式骑姿轮番演练,皆未坠马,且动作潇洒自如,果真骑术精湛,鹿白看得眼花缭乱,不由暗暗赞叹。

忽然,那少年驾马直冲鹿白而来,并从马鞍上取下长弓,那柄长弓通体乌黑古朴,银弦紧绷,看上去应当是一柄猛力强弓,那少年取箭拉弓,一箭射向鹿白,那一箭紧贴鹿白耳边飞过,射在门框之上。

鹿白尚未反应过来,马已至跟前,马上少年猛拉缰绳,那马扬蹄人立而起,鹿白连忙退后两步,马上少年居高临下看着鹿白,得意道:“此弓名为虎脊,七石力强弓,方才那一箭我只需稍偏几分,便能射进你眉心,小子,如此我这弓马技艺可入得你眼?”

不料受惊的鹿白不但未气急败坏,还未理睬少年,两眼盯着少年胯下瘦马发直,走上前自顾自地摸着那瘦马长脸,道:“不曾想这匹瘦马竟有如此风姿。”

那少年轻拍胯下马背,笑着道:“它叫赤羽,是凉州昆弥大马,只不过从中原一路来此,它跟着我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头,才瘦成了这般模样。”

眼里始终只有瘦马的鹿白很是艳羡,想起上一任羽国那位钟爱昆弥大马的皇帝写的那首广为流传赞誉昆弥大马的诗,不禁念了起来:“太一况,天马下,沾赤汗,沫流赭……。”念完又面露惋惜神色,道:“昆弥大马,马中之魁,好马当配英雄,只可惜你不是英雄,是个蛮横无理之人!可惜了这上等好马。”

那少年不服气道:“我今虽只是一籍籍无名之辈,但早晚定会成为名满天下的英雄!”又辩驳道:“我那并非蛮横无礼,而是不拘小节,男子汉气概。”

鹿白不禁笑出声,道:“你是在逗我笑?若似你那般粗鄙行径便是不拘小节,男子汉气概那岂不是猪狗都有了?真正的男子汉气概当有勇往无前之胆量,兼济天下之仁心,吞吐天地之志气!你那叫哪门子的男子汉气概,你那就是个屁!”

那少年气恼道:“牙尖嘴利,方才我那一箭当射你嘴上,叫你说不出话来。”

鹿白不以为意,道:“你的弓还在,箭还在,我也还在,男子汉大丈夫还要敢说敢做,何不现在射我?”

那少年虽说蛮横暴躁,但并非嗜杀的狠人,他嘴上虽一个“谢”字不说,但心里头对萍水相逢慷慨解囊的鹿白感激不尽,从未忍气吞声的他,罕见的未大发脾气,轻哼一声道:“我懒得和你一般见识。”

鹿白心地醇厚,并未得了便宜还卖乖,斜倚门框道:?“跟你聊了这么久,还不知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那少年翻身下马,有些不情愿地答道:“齐州江荣。”

虽从未踏足中原,但多年来道听途说鹿白对齐州也不算陌生,道:“齐州,羽国十六州部之首,中原最为富庶繁华之地,羽国国都奉天城便坐落于此,你今番来塞北打算何时回去?”

名叫江荣的少年嚷嚷道:“回他娘!”

已有些习惯那少年一惊一乍的鹿白问道:“那你往后打算就留在塞北草原了?”

江荣有些不耐烦道:“是有怎样,不是又怎样?是我必要回去,还是这里我不能待?”

“如今虽说草原归羽国统辖,但草原六部骨子里对外族人的抵触依旧根深蒂固,你是中原人,来草原你可以待在都林卫城,但要想与草原六部生活在一起恐怕不易。”作为一个自己连自己姓甚么都不知的外族人,鹿白深知那些骨子里依旧心高气傲的草原人脾性,要不是他和他那酒鬼老爹有幸遇到了胸怀广阔乐善好施的弘吉肃真·通天,以及无疆和那苏,他和他那酒鬼老爹岂能在这草原落脚,只怕早就被有些狠毒之人下狠手杀了。

江荣冷哼一声,道:“都林卫城那鸟地方是人待的?里面那帮狗东西鬼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你只管告诉我如今草原六部哪一部是六部之首。”

鹿白伸手一指不远处无疆金帐旁插着的那颜部鹰黄旗,道:“当今草原六部之首是那颜部。”

江荣眯眼看着那随风飘扬的鹰黄旗,自言自语道:?“那颜部当年被‘北朔霸王’弘吉肃真·通天一手送上草原六部之首,他娘的小爷我竟忘了。”扭头又向鹿白问道:“如今‘北朔霸王’已陨落尘埃,那颜部首领之位是由他的子嗣继承?”

鹿白点头道:“不错,当今那颜部首领正是弘吉肃真·通天的长子弘吉肃真·无疆。”

江荣想了想道:“弘吉肃真·无疆,无疆,这名字取得好,万寿无疆,国统无疆,我去见一见他。”

鹿白道:“他现在不在帐内,你有何事要见他?”

江荣慨然道:“都说虎父无犬子,眼下已不见‘北朔霸王’英姿,便想一睹其后代风采,顺便与他切磋武艺,若他果真有本事,是个人物,我江荣便留在那颜部做他的左膀右臂。”

鹿白不屑道:“你没那个资格,别以为有那么点本事便了不起。”而后便下逐客令道:“你可以走了。”

江荣也不屑道:“赶我走?你得有那个本事,我要在这等弘吉肃真·无疆回来,我要见他,见不到他我绝不离开。”

鹿白万没想到这江荣竟这般不要脸,还有这一手无赖手段,气笑了道:“没成想你这人不但蛮横无理,还他娘是个死皮赖脸的无赖。”

江荣充耳不闻,将马拴到羊圈旁,而后大摇大摆进了鹿白毡包,自顾自地躺到鹿白那张矮榻上,倒头睡下。

这一番动作令鹿白一时愣住,心想这他娘的叫什么事?难道中原人的做客之礼已变得如此放荡不羁?

鹿白呆立半晌,愣是没辙,也懒得再去理会,羊圈里六头羊饿得嗷嗷叫,便去牧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