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游。

是被丛生的杂草与灌木所掩盖，平平无奇的洞口。既没有在一旁插着图腾，也没有被繁杂的脚印给踩出小径来。

怎么看都是人畜无害的、不会让人产生探索欲望的洞口。

毫无疑问的是，我正是从这里，带着无尽的愤恨与无助，踏上地面，第一次看见天空与夕阳。

‘故乡’，不得不承认，这里就是我的故乡。不同于每每提起故乡时，母亲浑身都洋溢着的快活与幸福。当我直面着我的故乡，只有无力感再次从脚跟攀附上我的小腿，登上我的脊梁，占领我的颅骨。

眼前浮现了幻影，是那支穿着闪亮铠甲的队伍。领头的人举着火把，与身旁在鳞甲下穿着长袍、一脸爽朗笑容的男人有说有笑。两人的身侧跟着两名身着同样制式的札甲，戴着能遮掩住面部头盔的护卫。

洛丽儿与夏露也在队伍里，亲密无间的两人眼中也都闪烁着憧憬与兴奋的光芒。队伍的末尾是沉默寡言的高大板甲战士，喋喋不休的罗思齐正上蹿下跳、缠着他吹牛。

我想加入他们，去解救被困在洞中的母亲。我想杀死他们，回避那个无比痛苦的、母亲的终局。

于是我跟上幻影的步伐，再次踏上我故乡的土地。

幻影终究是幻影，队伍前方的火把并不能照亮漆黑的洞穴。但是当我渐渐适应黑暗，脚下的路与身旁的石壁也逐渐明晰了些。

没有低沉或者尖利的笑声，也没有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可空气中的恶臭却比记忆中更加的浓烈。

我一点一点的摸索着深入，回到了我降生的石室。

地上散落着数量庞大的枯骨。可母亲的遗体却已经消失不见。

是被其他的队伍带走了？或者是被后来的野兽什么的吃掉了？

“没关系的，母亲。”埋葬是人类的习俗。我摸着自己胸前，那里正完好无损的藏着母亲温柔瑰丽的双眼。

我退出了石室，幻影的小队原路返回，毕竟他们弄碎了最后一把武器，也已经赚的钵满盆满了。

我选择了与他们相反的方向，继续向洞穴深处、我未曾踏足过的领域进发。

如此盘根错节的洞穴，四处弥漫着小鬼的气息。堆积的粪便、成堆的骨头、石壁上的爪痕、锈迹斑斑的武器。分明置身于小鬼们生活过的痕迹之间，却连一只也见不到。

仿佛小鬼们都化为了影子，贴着地面与石壁从我身旁溜走。

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抹显眼的荧光。

我缓步走上前去。散发着荧光的是一颗颅骨，被固定在了一把手杖的顶端。

手杖被胡乱遗落在脚边的杂物堆中。并不像是某种机关。我将手杖旁的杂物都刨开，确认颅骨手杖只是普通的躺在地上，才小心翼翼的去触碰它。

在手指接触到颅骨的一瞬，像是有几条冰冷的小蛇，顺着我的胳膊一路游进了大脑。

刹那间，眼前的景象变了。

不像是幻觉，空气中有一些交替着闪烁的细小颗粒，如同云朵一般，缓缓的流动。

这些颗粒光点并非充盈在洞内的每一个角落，但也称不上稀薄。每一个光点都在缓慢的移动，并不做停留。

光点非但不明亮，甚至能否称得上黯淡都有待商榷。它们的光仿佛只为了照亮自己本身而存在，对于除此之外的事物就无能为力了。

我拿起手杖，追随着光点们的方向前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