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厉风卷做一地狼藉的房间里,阎贞眼见院内两人急匆匆站起身,口中唤着“师叔”就要走来,心下先是因那厉风怔了怔神,旋即立刻抬掌望前方打出一股劲力,一面笼起尘灰遮挡视线,一面将他二人送远了些。
却是因为方才那口厉风来的实在古怪,他担心稍后万一再不慎引动,容易伤了他们性命。再者,他也不是傻的,眼下异状当是因这手中铜灯而起,这东西必是一件宝物无疑。
有道是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既能省去些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这物件也不算小,一时间该往哪里放着才好?
念头一动,忽而想起方才唤出铜灯时,全因无意间起了寻找铜灯的想法,莫非这灯能按人心思如意收放不成?略一迟疑,便试着在心中叫了声“收”,果然就见铜灯一晃,重新化作一道流光汇入眉心消失不见。
‘这!倒真是件好宝贝!’
阎贞心思一闪,又念起呼风一事,当即身形一晃掠到院中,四下环顾一番,腾身跃去了屋顶上面。
略作迟疑,他先是张口轻吐一缕气息,顿时又化作一股厉风卷去。但等他内察己身,却发现这风竟好似凭空而起一般,既非一身气血所化,怀中师父所赐法符当中的法力也不见丝毫减少,着实古怪的很。
不过好在是经过他一番尝试之后,发现这风来的虽是莫名,倒也如那铜灯一般,皆可随心变化,要大就大要小就小,伴随呼吸如意收放,外可于斗战之时御风杀敌,内可自修行之际吞吐五气,倒是与师父曾经提及古籍中记载那些修成“金气朝元”的前辈高人类似,堪比传闻中那般“一气呼到长生天”的玄妙手段。
‘御风......难道是那头虎影?这灯竟能将他人的法术收为己用不成?’
‘封魔夺印,夺印......古籍有载,昔日普天神圣,仙有仙符,神有神印,盖如当今朝堂百官之大印一般,乃是一身性命依凭之物,能借法天地,号令阴阳,说的莫不成便是这个吗?’
这......
阎贞心中惊疑。这灯若真是如他所想,能有褫夺仙神灵印的威能,放眼天下,必也是不可多得的至宝!
此等神物,缘何会封在石中无人得知,转而落在自己的手里?难不成天上还真会掉馅饼了不成?
阎贞闭目沉思,下意识的越想便越发觉得如芒在背,仿佛自己已在不觉间掉进了谁布下的陷阱当中,浑身都不自在。
只是等他转念又一琢磨,却不禁笑出声来,‘阎贞啊阎贞,你何时竟也成了那般杞人忧天的怯懦之辈,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有道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宝物在手,即是有缘。管它馅饼还是饵料,拿便拿了,又待怎样?
......
等李青房得到消息从医馆赶回家中,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才一进门,他就看到两个小徒弟正小心翼翼在半塌的房间里捡拾书卷,当下凝眉上前唤道:“房下危险,快快出来。”一边说着,将他两个迅速拉到院中。
看他说话一副长辈做派,其实年岁尚不满而立,比起两人也大不上太多。
却说这两个少年一个唤作金诚,一个唤作石开,都才是志学之年,正活泼的时节,听他提醒就也不见有多挂心,但毕竟身为弟子,一贯恭敬还是有的。
石开捧起书卷道:“师父,这些书都是您一字字写的,压坏了可惜......”
李青房接过书来也不翻开,摇头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些许死书,没了可以再写,怎能比人安危重要?收拾好这些便罢,那屋里莫再去了。”一面说着,一面抬手轻轻给他两人掸去衣发上的灰尘。
两人对视一眼,想着其实屋里大梁还在,不见得哪里危险,只是眼看师父神情,识趣的没有接话。
李青房看他两个灰头土脸只觉无奈,到灶房里舀了盆水让人清洗,转眼扫视一番,问道:“你们师叔呢?”
石开一手指向屋顶道:“在上头呢,之前墙刚倒,师叔就把我们推开,自己跳到上面坐着,我们叫他也不答应,就这么一动不动的。”
“动了,还吐风来着。”金诚补充道:“前头师弟过去喊您没看见,师叔在上面吐气成风,厉害的嘞!”
“嗯?师叔是不是在练功啊?”
“那谁知道。”
李青房松了口气道:“没事就好……你说他将你们都推开?”转念似是想到什么,思忖片刻,望了眼房顶又道:“师弟重伤初醒,正需静养。既然无事,便莫要扰他,你两个先随我去医馆帮手去吧。”
“师父,你回来真就只看一眼啊?”金诚错愕道:“谁家像您似的,自己家的屋墙倒了还跟没事人一样,拖这么久才回来,刚看一眼又走。”
李青房笑道:“墙倒屋塌不毁良人,这原是幸事,我又急个什么?何况医馆里总是缺不了人的。莫耍贫嘴,咱们快些回去。”
“欸。”
......
李青房是个一向温文尔雅的文弱书生模样,事实上做大夫之前,他也的确是个文人。
他据说出身是在上京某个大户人家,生来早慧,自幼便是邻里皆知的神童。难得品性也是上佳,锦衣玉食不曾疏懒根骨,反教他养出一身静气,得以十年苦读,科举入仕,素有贤良君子之名。
可惜的是,临逢上任之前,该是恼了朝中哪个大员,因这遭人迫害。他纵有一身才气,缥缈文骨如何又抵得住权势滔天?没奈何只得舍了家业,以求学为名远走他乡。
是这才于九年前来到青皇山岸。可叹一个文弱书生,以往远门都未出过几次,又怎知江湖险恶?一路走来,身上钱财早不知被哪伙强人抢骗了个干净,当时穷愁潦倒,若非恰巧被下山沽酒的师父撞见,几乎已被活活饿死,做了林中野物的饭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