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贞拿起令牌放在手中摩挲。
这东西色相青白,触手霜凉分量不轻,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整体长约半尺,宽有三寸,形如一块玉牌,薄厚亦大致相当。上面满印着一拢烟云,漫遮高山耸立,流水蜿蜒,有猴鸟嬉戏山间林下,仔细分辨,又见瑶宫贝阙隐隐掩映其间,饶是阎贞不怎么懂丹青、雕刻一道,也知这份技艺难得,必是出自名家无疑。
“崇吾山?”
阎贞微微收起眉头。除了画景之外,这令牌另一面上的布置便简单了许多,只有些许云线缠绕,自当中围出一块方纹,内里铁画银钩铭刻“崇吾山”三枚大字,一眼望见,虽能勉强识得意思,但字样颇为奇特,既非古时篆文,也与如今主流书风不尽相同。
甚至说它是字,倒不如说是画......或者更像古籍中收录那些用以祭祀天地神祇的符文更多一些。
只这物件虽做工精巧不似寻常,一时半会儿却也弄不懂意思,不知它的作用该是什么。
阎贞自忖此物得自虎妖腹中,也许玄门手段或能有些作用?暗暗运起心神催动气血,甚至尝试着从师父所赐的法符上牵引出一缕法力点入其中,但却都没见它有任何反应。
正在疑惑,转头看到李青房似是想起什么,顾自走去门外,不一会儿拿了一摞书回来。
“还好没有压坏。”
他掸了掸书上灰尘,将其搁在一旁翻找一阵,从中取出一本手记递了过来。
“我初见此物时便觉得有些眼熟,这两天闲时思索,发现与以往看过的一部闲书能大致对上,你看看。”
阎贞接过来看,见其上淡墨写着一页文章,读来像是记述某处的地志——
西次三经之首,曰崇吾之山,在河之南,北望冢遂,南望?之泽,西望帝之捕兽之丘,东望?渊。
有木焉,员叶而白柎,赤华而黑理,其实如枳,食之宜子孙。有兽焉,其状如禺而文臂,豹虎而善投,名曰举父。有鸟焉,其状如凫,而一翼一目,相得乃飞,名曰蛮蛮,见则天下大水。
阎贞意动,拿起令牌仔细比对,发现其上树木猴鸟果然正如文中描述大致类似。
“这是?”
李青房解释道:“这是当初我离家时收拾旧物,无意间找见的一部古书上所得,那书唤作山海经,其上所载尽都是些光怪陆离之事,读来颇为有趣......可惜那书原本不全,当时我又只以为是部闲书,只是随手翻过几次,稍后就遭人连钱财一并夺去,如今怕是已被引火烧灶了......”
“可惜了。”
阎贞啧了一声,目光自手记与令牌之上来回几次,随后很快压下心中疑惑,将其放回桌上。眼下虽有书中记述做衬,对令牌多了一分了解,但仅凭这些想要弄清它的根由还远远不够,而且那记载也未必就一定与它有关......
索性令牌就在手中,以后有的是功夫琢磨,也不必急在一时。
他调转目光,转而看向那副画卷,将其拿在手中感受一番,发现此物材质看来似张黄布,摸着却有些干硬粗糙,却有些像是某种兽皮制成。尤其上面还隐约透着一抹淡淡的水腥味,若非虎妖所致,多半便是出自水里了。
阎贞翻看一番,因为分辨不出来历,也没有过多纠结。随手将其展开,见其上所绘也是一副山水景致。只如令牌之上不同,此图笔墨粗狂,重意不在形,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一脉群山绵延而去,入目颇是有种大气磅礴之感。
不过图中山水简略,但心思却也精巧。细细分辨,隐隐可见图中山脉游走,排布之间呈现地脉走势,连结一体来看,分明像是一副人身经络图。
“千秋一气图……”
阎贞看着画题,略作沉吟,疑惑间只觉这幅景象有些眼熟,转念一想,却不正是日夜坐望的青皇群山?只是看其峰脉走向,却与如今有些参差,是为作图之故还是某些别的缘由?
而且这上面用的墨......人血吗?
看此图风格狂放大气,笔锋之间尽是浩大不羁之意,何以要用人血为墨平白添上几分邪性,倒是古怪......
“师兄擅长丹青,可有什么见解吗?”
李青房道:“我也看不出其中含义,不过此图技艺虽高,却不像是出自画师之手......你看这山脉排布之势,虽是看似随意而动不拘一格,实则尽在框束之中,并无一毫变化,细看之下只觉死气沉沉。而且笔锋太利,直来直往缺了灵动,不似丹青中人所做。”
他思忖片刻,又道:“幼时我曾见父亲得江北豪侠赠来一副春山图,乃是那位前辈凭着武学入微之境,以妙到毫巅的气力掌控所仿制的画圣之作,与此图给人之感颇为相似。”
阎贞听他说的头头是道,转眼看去,也没在图中看出什么变化、死气来。他默默卷起图卷,也随手搁回桌上。
不急。来日方长,慢慢看......
桌上还有最后一册书,只论表象平平无奇,并不起眼。
阎贞拿过来看,但翻开之后只是粗略扫了一眼,便又重新合上,转而望向了李青房。
其上洋洋洒洒书有百字,排布规整,字样整洁,想来应是一篇不错的文章。
可惜上面的字,他一个也不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