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继回到家中,见中门大开着,杨继就问门子:“何人来访?”
门子:“回老爷的话,郡守来了。”进门的瞬即,补一句,“没带礼物。”
到了正堂,夫人见自家老爷回来:“老爷们说话,小妇人自去后厨看看”,就离开。
杨继:“郡守大人在上,请受老夫一拜。”
郡守名叫李清扬,见到杨继就直接过来拉手:“久违了,梅林兄。”接着就很不客气的接着杨继寻一案面对对坐下(对面跪坐)。
很不应景的,梅府管家梅陇来提醒:“老爷,夫人说那位贾先生让人送来了新奇物什,叫桌椅。贾先生还说,跪坐之人,容易下肢血脉不畅,容易腰肌劳损......”芭啦芭啦一大通,杨继先生一开始觉得管家梅陇无礼,看看李清扬,又觉得心里舒坦,那是李家人‘血脉不畅,腰肌劳损’。
一套八仙桌、太师椅被安放在正堂,杨继和李清扬在管家梅陇的示范下,坐了上去,一起感觉舒坦。
还未续话,管家梅陇又来了:“老爷,夫人交待了,家里的厨子已经在天然居学会了新厨艺,以后老爷和客人们不了门就能在家里享受美食......”又是芭啦芭啦一大通,一本《鲁菜大全(一)》、一本《侠客记》出现在杨继手里。
正堂终于消停下来,杨继:“天然居的这位小先生,就是贾宝玉。刚才还请老夫过去听书,老夫记下一句,叫什么‘以众人待我,我故以众人报之;以国士待我,我故以国士报之’,‘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已者容’。这位小先生啊,也是有心了。也不想着去做官为将,只想守着自己的田地,就是想着如何发财,如何教育家中子孙。这不,他求上老夫,想借些史书回去。”
李清扬心里有些窝火,来到这梅府都一个时辰了,不是听妇人的家常里短,就是看杨继的桌椅、听天然居的段子,好不容易到了正题,就听到了一句‘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已者容’,这明显是逐客令啊。
李清扬有些等不及:“梅林兄为郡中史官,郡中之事,尽在先生腹中装着,国中诸事也尽在先生腹中装着,先生满腹才学,自当为国效力。本官已上书朝廷,推举先生为清河长史,还望杨继兄不要推辞。”
杨继想着,‘我都跟你小子是仇人了,你还想收我做小弟。真是痴心妄想。’杨继:“吾早已心灰意冷,只愿守好家园,了此余生。朝中之事,不便参与。吾,门第不济,家世不显,入不得朝中大人的法眼。何必去自讨无趣。太守大人光临寒舍,寒舍已经是蓬荜生辉,吾岂敢还有入朝那等无妄之念。岂敢岂敢,惟愿老死故乡耳。”
李清扬急了:“清扬虽与梅林兄二面之缘,却识知梅林兄高义。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叹息中,心情全写在脸上。
杨继想着:‘这小子,到底是年轻啊。哪有一上来就要求人家干活的,也不给点好处。我连成你爹都给灭了,你还不快来点好处过来。太让吾失望了’......
杨继:“吾,已无心官场。”其实,杨继哪里是无心官场,只是想着如何再灭了李清扬而已。
李清扬:“唉,可惜啊,国失良才!”在叹息中,李清扬走了。
杨夫人看来人离开,就径直来到正堂:“唉,可惜了。这新式家具,老娘未得享受,让这小子抢了先。”
管家梅陇也跟进来:“夫人所方极是。”
杨夫人:“老爷啊,天然居的人不错。懂事儿!借几本书的事儿,就送来如此大礼,不像这郡守李小子,只想着让人家干活,也不先给点好处。”
杨继很郑重:“李家人的好处,拿不得。官位,也是一种好处,至少李家是这么觉得。可为夫,要的是大权在握,哪怕是一个县的城主,老夫也不嫌弃官位小。在大人物面前伏低做小,不如在治理一方天地。这一个个国家,这天下,全被这些世家把持。何必过去给他们当‘孙子’奴才一样的去使唤。”
杨夫人嫣然一笑,坐到杨继的大腿上:“当初,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嫁你。”
管家梅陇:“老爷,那贾书先借书的事儿?”管家梅陇欲言又止,尽量低头不看这两口子。
杨继:“借给他就是了。”
管家梅陇:“这贾书生胃口大的很。据说,他专门有些人手,整理各种书籍,这线装纸书,恐怕各郡都有了许多套了。”
这回轮到杨继疑惑了:“这人,怕不是要把老夫家里的书全都整理出来,变成线装纸书?”
管家梅陇:“回老爷的话,估摸着,应该是。”
杨继:“他要真是能办成此事,老夫就和他结拜。”
杨夫人:“难得老爷如此。老爷是更看重自己的心血,还是看上了这个一面之缘的后生?”
杨继邪魅一笑,看着自己夫人:“要是都看重呢?”
杨夫人:“那就做他岳父。”
杨继听了自家夫人的话,笑喷,差点从刚要接吻变成喷夫人一脸:“还是夫人的心大。这样也不是不行。事有先后,先把书整理好,了却为夫的心愿再说。”
夫妇二人整理好衣服,分别坐到太师椅上。杨继安排管家梅陇:“你去接洽,那贾书生要是真的想整理老夫的所有藏书,吾是说所有木简整理万线装纸书,老夫愿出一半儿费费。至于招女婿嘛,不急,不急。你的嘴巴也给闭严了,不急着说出去。”
管家梅陇终于是会意一笑:“就按老爷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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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梅陇,原来叫杨林,自从杨继在梅陇县令上被人赶下台,就一直郁郁不得志,索性让管家代替他承受,杨林就成了梅陇。
梅管家来到天然居,在门口看到了歇业的牌子。
掌柜的增良过来迎一迎:“梅管家,在下有礼了。”
梅陇:“大掌柜啊,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增良:“您进来就知道啦。”
梅陇跟着进入天然居,原来的跪坐式的相关家具正在被清理,新式桌椅一个个一张张被安排进来,再配置上一些插满鲜花的花瓶,配置上飘扬的绸缎帐幔、锦帛飘带,几个姿色不错的侍女走过,就如人间仙境一般。梅陇看着就痴了。
增良:“梅管家,梅管家......”直喊了好几嗓子。
梅陇全是羡慕的眼神:“贾先生可真是大手笔啊。”
增四也过来了。在这天然居的精品店里,增良是大掌柜,增四是大督导,这就是宝玉说的双管理制的试验,也是宝玉说的搭班子、练队伍。
增四:“梅管家客气了。除了绸缎一类,其他的全是我们曲村自己产的东西,是贵了点儿,却也不费。”
梅陇一脸惊讶:“哦哦,二掌柜谦虚了。”自己人知道是大督导,外人统统叫二掌柜。没办法,按宝玉的话说,这是时代的局限性。
进入一间静室,三人落座,由增良亲自为梅陇烹茶,这一手优雅到位的茶艺,再让梅陇受宠若惊,眼泪都流了出来:“感谢两位掌柜,小的愿意效劳。”
增四:“梅陇兄乃是兄长,不可这般,不可这般。我家爷爷说了......”增四中断一下,整理一下,继续说道:“按照家里的辈分,宝玉先生,是我们两兄弟的爷爷辈儿。”
见增四打住话头儿,梅陇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听到解释,才如云开雾散一般。
增四:“我家书先生爷爷说了,梅林先生的珍藏,就是世间珍宝。相比之下,任何金银都是俗物,任何美人都是俗物,任何身份地位统统都是俗物。史书里记载的,是祖先茹毛饮血、浴血奋斗的历程,是这天下的泱泱文明。我等后人,要知道自己是谁的子孙,知道祖先从哪里来,我等和子孙要到哪里去。所谓,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这史书,就是一盏指路明灯......”一边说,增四一边在静室里走动,再回到梅陇面前,拉住他的手:“所以,梅陇兄,你是有大功德的。未来史书,会有你这一笔记下......”
增良也很会搞气氛:“所以,梅陇兄,感谢你出的一份心力。”兄弟二人,深深的向梅陇一揖。
梅陇哪见过这个呀,被深深的感动坏了,仿佛祖宗十八代的祖坟都冒了青烟。不,冒了青烟是不够的,那得是冒火才行,梅陇想起一句不知道哪里听来的话:‘焚我残躯,熊熊烈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梅陇要是知道,这句话是从哪个天然居里传出来的,估计会笑话自己太没见识了,不仅没见识,还特二特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