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出,李清照笑得愈发灿烂。
辛弃疾见机道:“姨娘,这句话可抵得一首词否?”
李清照早觉此人不擅诗词,见机道:“这句话顶得十首词,我便饶你这回!”
赵眘心下松了一口气,虽然知道李清照早已心软,所谓考校诗词不过是托词而已,但可以不露丑,终究是好的。
陆游问道:“我常听人言,易安居士生活困苦,晚景凄凉,如今看来,全然不对啊!”
李清照哈哈笑道:“世人都爱悲剧而已,似乎如此凄凉,便显得格外凄美。我们听到的都是甚么?李太白晚年困苦,杜子美晚年困苦,白乐天晚年困苦,柳三变郁郁不得志,苏子瞻郁郁不得志,王荆公郁郁不得志!前唐几位我不好说,毕竟不曾亲眼所见。柳三变我不认识,但我知道他用喜爱的方式过完了自己一生,有何不好?苏子瞻我认得,每天乐得屁颠屁颠的,每日花个一盏茶的功夫发愁,主要是愁吃甚么!王荆公都做到宰相了,还怎么个得志法,这天下总不能按他一人来,不是么?”
陆游豁然开朗,以前自己从来不曾发现过这个问题,总以为朝廷黑暗,奸佞当道,又有秦桧当政佐证。便从来不觉得有问题,如今被李易安点破,缘来世界本就多姿多彩!朝堂,乡野,天伦,访友……都是人生在世的一部分,总不能样样不如意!
辛弃疾也有类似的困扰,只是没有陆游这般深厚,听得这一席话,正在细细咀嚼,获益良多。
李清照拿眼去瞟辛弃疾:“轮到你了,我倒要看看小戚的儿子文才如何!”
辛弃疾丝毫不不惧,起身手指湖对面栖霞山,朗声吟诵:
千峰云起,骤雨一霎时价。
更远树斜阳,风景怎生图画。
青旗卖酒,山那畔、别有人间。
只消山水光中,无事过这一夏。
午醉醒时,松窗竹户,万千潇洒。
野鸟飞来,又是一般闲暇。
却怪白鸥,觑着人、欲下未下。
旧盟都在,新来莫是,别有说话。
“好好好!”李清照跳将起来:“好孙儿,你这首丑奴儿比易安还易安!我如今可填不出这等好词了,妙极!妙极!大宋文坛不必断代了!你们今日在此用膳,今日高兴,陪陪老身!我去叫个伶人来此吟唱这首新词!”
院中鸡鸭惊恐万分,惨叫连连,怎一个混乱了得!
“那太学教授之事?”
李清照头也不回,摆了摆手。
赵眘眉头大皱:“她这是何意?同意了还是没同意?”
陆游也皱眉:“官家你这是怎么了,这明显是同意了啊,还用多言么?”
辛弃疾哈哈大笑:“大哥你不知,我们在司天监学到一个理则学。二哥事事拿这套法则来用,现下有些走火入魔了!没见到易安居士亲口答应便不安心!”
陆游更加不解:“理则学是何学问,我不曾听说过!”
辛弃疾解释道:“这理则学是先秦墨家学说提出的一个理念,简单来说便是……”
陆游喃喃道:“白,黑,非白,非黑,白与黑,白或黑,道理倒是十分简单,只是实际应用很难啊,世事太过复杂!”
赵眘点头道:“最近我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从春秋战国到现在,一千多年了,也不见谁用!自然是应用艰难。只是这套原则若是用得到,便极为精确,往后若在大宋推广开来,怕是一番翻天覆地的变化!”
三人憧憬着未来,眼睛里闪耀着光芒!
不多时,李清照回来了,但三人哪里肯让李清照一人忙活,奋勇争先上前帮忙。
赵眘厨艺不错,但跟李清照比又差了许多,只好去切菜,展示个刀工。
辛弃疾去摘菜洗菜,这也是在济南老家常年做的事。
陆游自小读书,君子远庖厨,甚也不会,只好去烧火,只烧得满屋的黑烟与一脸的黑灰。
婉儿睡眼惺忪间闻到烟味,一溜烟窜到院子里。大黄二黄友好的在她身侧跳来跳去,大白二白高傲地昂着头,嗯,它们其实也在表达欢迎。
但婉儿并不这么想,这四个恶霸必然想害我,顿时便炸了毛,嗖一下便窜到屋顶去了,再不肯下来!
笼中的鸡鸭渡过了战战兢兢的一个时辰,直到李清照只摘了些自己种的菜,而后取了些鸡蛋鸭蛋,终于放下心来,安心梳理自己的羽毛!
四人分工合作,自然速度极快,若不是陆游生火太慢,还能再早一刻钟开饭。
两个闲汉也送来了之前点的外卖,如此铺满了整整一桌子,上面还叠了一摞。
鸡鸭鱼猪肉都有,还有苋菜,卷心菜,蚕豆,刀豆,还有些菱角、虾之类的湖鲜,蒸鸡蛋,西湖牛肉羹。
辛弃疾看着那鱼跃跃欲试,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姨娘,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宋嫂醋鱼吗(西湖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