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我大学毕业。

毕业初始，我雄心壮志，终于可以大干一番事业了。我迫不及待地坐了一天一夜火车，到了东部某省一个家具生产企业去上班，准备开始自己的事业。

没想到当头就是一记闷棍。这个垃圾企业，入职前说好的月薪2500块钱，入职后却只有2000块一个月，不仅要扣压一个月工资，而且还动不动罚款，一个月下来，不仅一分钱不剩，还时不时要跟父母借点钱。

半年不到，我就灰溜溜地跑回了我大学所在城市，中部某省省会，湖沙市，找了家小贷公司上班，叫什么太阳保险信贷公司，成了一名贷款业务员。

这天，我正急匆匆地去上班。

8:05，迟到了五分钟，我的同事们刚跳完傻叉的抓钱舞，我有点尴尬，但还是鼓起勇气推开公司玻璃门，回到了自己座位。

郭姐正在训话：“有些人啊，不想干就赶紧辞职，一天到晚地迟到，当公司是你家吗，真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我低下头，羞红了脸，尴尬中又有点生气。我昨晚“扫楼”（就是在小区贴广告，又叫展业）扫到了晚上十二点，一直不停地干活，因此今早起得稍微晚了些，再加上路上公交有些堵，因此迟到了几分钟。不想郭姐一点情面都不留。

“黎小花，愣着干嘛，团队制度，迟到罚款100，还不赶紧跟他收钱”。

一个扎着马尾辩，身材瘦小娇滴滴地妹子，闪着无辜地眼神看着我，尽管不情愿，但还是把手伸了过来。

我心里暗骂，这傻叉公司底薪1200，我在这干了一个多月，目前不仅一分钱工资没发，还要隔三差五地被我的主管郭姐骂一顿。

“妈的...”，我轻声地骂道，我朋友张绿雅赶紧拉住了我。

我心里有些愤怒，100块钱不多，但这是我一个星期的午餐费，关键是我还没有在这公司赚到一分钱。

“忍一忍”，张绿雅轻声地安慰我。

我一边在心里骂遍了这个女人的祖宗十八代，一边心疼地掏出100块钱。

“李东，今天为什么又迟到了？”，看我掏了钱，郭姐脸上缓和了一些。

“我昨晚展业去了，今早起得晚了些”，我强忍着生气答道，

“展业？你哄鬼呢，也没有见你在qq群里面打卡”，郭姐一脸的不信。

“大半夜的，别人在睡觉，我往qq群里面发工作照片装逼，我脑子有病吗”，我没好气道。

“我不管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当然，有病你就去治。打卡是公司的制度，只要你外出展业，我不管你早上还是晚上，都必须要打卡，而且一天必须要打满四次卡，每少一次罚款50”，

郭姐见我敢顶嘴，顿时又开始怒气冲冲地训斥了起来。

“黎小花，李东昨天在qq群里打卡了几次？”，郭姐问道。

“李东昨天上午打过一次卡，下午打过一次卡，没有达到四次要求，不过他昨天跟我和张绿雅一起去展的业，他一直在努力工作...”，黎小花帮我辩解了一下。

“我不管你们是不是努力工作，反正没在qq群里打卡，那就不算，我没看到你打卡，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蒙骗我，你要想蒙骗我，那就要罚款”，郭姐扯着嗓门喊了起来。

“缺一次罚款50，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郭姐狠狠盯着黎小花。

黎小花吓得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

“另外从今天开始，规矩再改一下，以后第一次迟到罚款100，迟到第二次罚款200，以此类推，我就不信你们还有谁还敢迟到，明白吗？”

“明白”，众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M”，我实在忍不住爆发了。

于是我又失业了。

幸好我大学同学老周在另外一家公司上班，知道我失业了，说他们公司急缺人，让我赶紧过去。

面试我的是这家公司的一部的主管，姓梁，其他人都叫他梁哥，看起来平易近人，笑起来和蔼可亲。

“你是周瑜的同学？”梁哥问道

“嗯”

“周瑜非常优秀，是我最看好的几个业务员之一，我相信他推荐过来的人肯定也不差”，

看你皮肤晒得黝黑，我相信你肯定能做我们公司的销冠。

你看那个刘强洪，大企业家，就皮肤黝黑”，梁哥说话很风趣，把我逗笑了。

“我是小时候做农活晒的”，我说道。

“哎，那就更巧了，刘强洪也说他从小就干了很多农活。啧啧啧，小伙子，前途无量嘞”，梁哥继续胡诌道。

“不错不错，你正是我们需要的人才，好好干”，梁哥拍了拍我肩膀。

于是我进入了第三家单位，湖沙市某某投资有限公司，名字挺高大上，其实就是个贷款中介公司。

其业务说白了就是打了个信息差。

这一两年，一些中小银行以及刚刚兴起的P2P平台推出了信用贷款，这家公司趁着很多急需资金的人不知道这些信息，于是谎称自己可以帮助你做贷款担保，再收取高额的担保费。

实际上这些贷款人自己去找这些金融机构也可以，这家公司并没有做任何担保。

这种业务实在是又简单又赚钱。找到需要资金的顾客，然后带回公司，公司有专门负责谈判的人，通过各种手段忽悠顾客签下20%居间费的合同。

贷款100万下来，公司就要抽走20万居间费，再给业务员发40%，也就是8万提成，刺激得这些穷人出生的业务员都疯了一样，到处找需要资金的顾客。

不过悲惨的是，尽管我努力了三个月，仍旧是一个找我贷款的顾客都没找到。

“梁哥，能不能跟你借点钱，就借个一千就行了，没业绩，快活不下去了”，我讪讪地笑了一下。梁哥平时跟我们业务员关系处得不错。

“啊，不好意思啊，我老婆最近快生孩子了，也急缺钱，要不我帮你问下公司老板，看公司能不能借你点”，梁哥放下了手里的苹果手机，退出了炒股软件，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

“好啊，那就太谢谢梁哥了”，我充满感激之情说道。

“阿东你工作这么努力，我一直很欣赏你，虽然现在还没有业绩，但是我相信你肯定前途无量”，梁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你稍等我一会，我去办公室问下老板，马上就出来”。

“嗯，好的，辛苦梁哥”。

不到三分钟，梁哥就出来了。“不好意思，阿正，老板不愿意借钱，说你还没有业绩，再努把力，等你有业绩了，我再跟老板说，怎么样也得让他借给你”，梁哥拍着胸脯保证道。

“没事没事，谢谢梁哥”。

梁哥点点头，随后又走进了老板办公室

我有点失望地走出了公司，对隔壁办公室的声音充耳不闻，

“哇，梁哥可以，又换妹子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是怎么搞到手的”。

“送了个2万的LV包包就搞上床了，嘿嘿”。

“我去，这点子这么大，有料”。

“喂”，

“喂“

“爸爸，是我，没生活费了，想跟你借一千“，我拨通了我父亲电话。

“你又没钱了，又没钱了，你的钱哪去了？啊？上个月才给你转的一千，我早就跟你说了要节约节约，不要跟别人比吃比穿，你就是不听。

你要听话啊，听话啊，不要大手大脚，不要大手大脚，赚钱难啊，为了你，我跟你妈妈每天累得直不起腰，你哥哥又还没有毕业，也需要花钱，你就不能省省心吗...”

我父亲开始喋喋不休地开始数落了起来，

“爸爸，我很节约，但是我实在是没赚到钱，等我赚到钱了就还你”，我卑微中夹带着痛苦说道，

“你都多大了，多大了啊，还问我要钱！村里跟你一样大的霞姑子（绰号），她读大学一分钱都没花父母的，还年年给家里钱。

你看看你干了什么？大手大脚，大手大脚，把钱跟水一样花，吃个早餐就要10块钱，我跟你妈两人才10块钱，租给房子每个月就要500块，我跟你妈两个人住才300块钱，早就跟你说了不要去什么骑什么西疆，....”

“啪”，我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压抑，挂断了电话，

“喂，老周，在哪里呢？”，我又拨通了大学同学周瑜的电话。

“默默咖啡呢”，电话另外一头传来声音。

默默咖啡是我们常去的地方，之所以常去，是因为那里的服务员是老周最近刚泡到的女友，可以让我们免费就坐，而且还能喝水。

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渴得死。

一个留着寸头，皮肤白净的帅小伙和留着中分，带着黑框眼镜的男子正聊着。帅小伙就是老周，中分男是我另外一个同事，陈光，同事们都叫他“阿光”。

严格来说，目前我们三个既是同事，又是室友。

我们一起住在我大学母校的一栋教职工老楼里，学校老教授张老师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