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无论大人小人，无论男女，各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状；

每个人的身心，都充满了万念俱灰的负能量；

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根本使不上劲。

身在局中，他们仅仅是开局的那只鸡，那只儆猴的鸡，无论他们如何挣扎，也逃不出被锋芒抹脖的命运。

‘死局’二字，像一道紧箍咒，它紧紧地缠绕在众人心头，将他们的心脏勒出深深的伤痕，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们，那可预期的黑暗未来；

单从个线头便准确地牵扯出毫不相关又完全合理的推断，方老几十年的人生属实没有白活，他丰富的人生阅历令他拥有了一双慧眼，助他破除重重迷雾，看清棋局；

然而慧眼却给不了他破局的智慧。

场内无人能跳出认知框架思量对策。

这也在情理之中，既是精心策划，期间的每个环节必然都经过反复推演，哪会轻易就露出破绽。

因为缺水，赖以生存的土地缺了精气神；

还是因为缺水，质朴勤奋的人们失魂落魄；

那是多少锅兔肉汤也无法医治的心病。

没有纾困之策，庄稼三天内必死，各家主要劳力再无心思挥洒汗水，不约而同放弃了挣扎，破天荒地提前踏上了归途。

叶裴文父子三人也不例外，一行三人品字形朝着来时的路静默地走着，穿过干枯的沟渠，穿过荒野，穿过小树林，除了闷闷的脚步声响外，父子三人一路无言。

活泼开朗的裴月安安静静地挎着完璧归赵的篮子，小脸皱成一团，上面写满了无助和担忧。

她许是看到未来了吧！

地里没有水，再勤奋也种不了庄稼，那便没有收成，也就没有交换口粮的筹码，一家人吃不上饭，早晚活活……

结局还是逃不出家破人亡的下场。

想到此处，幼小的心灵终究承受不住打击，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不仅多了惊恐，还多了氤氲的水汽。

叶裴文跟在父亲身后，父亲的宽阔的后背宽阔坚韧一如平常，他也没听到父亲咋咋乎乎的唉声叹气，但父亲一次次长长的吐息还是出卖了他的心事。

二人心中各有小九九，然而却大差不差，即便没有开口交流，叶裴文也还不至于揣摩不透；他身形瘦弱，但好歹也是男儿心性，作为家中汉子，怎么也不至于摆出泪眼婆娑的扭捏作态；

更何况，他的眼前还有一座高山，巍峨挺拔，坚韧果敢，多少年来风吹不动，雨打不烂，寡言少语，负重前行。

父亲的言行谈吐，待人处世，潜移默化中成为叶裴文的榜样。

今日之事对叶裴文的冲击力无疑是巨大的，阴谋本身与结局，皆是叶裴文心慌所在，好在顾蛮牛没有冒然入套，遂了对方意愿；

可在此间，他还品味到别样的新鲜。

千人持械争端，他也身在其中，现在想来，当时除了义愤填膺与莫名兴奋外，别无所获；

今日方老初露峥嵘，也给了叶裴文另一波冲击；

方老层层递进，剥丝抽茧，逐渐还原出其真实面貌；酣畅淋漓的推演，竟然能将北佬的意图明牌摊开。

叶裴文身临其境，第一次站在更高的视角看待事物，他心有所感。

原来，事与事之间，还能如此衔接；

原来，事态发展与结局，还能人为操控；

原来，想要赢，却也并非处处都得赢；

原来，顶尖的算计，哪怕明牌，对手也束手无策；

原来，置人于死地，无需多大动静；

原来，在对方定下计策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然注定；

无关良善、无关道德、无关礼法！

要你命，与你无关！

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来说，这是多么沉重的领悟！

每一道感受，最终都化成晴天霹雳直击叶裴文心扉，他每承受一次打击，便要损耗不菲的心神，也完成了一次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