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有一份新的任务请及时接取——”

“辛苦防备一夜，A级小队暂且待命休息。现在是白晶石最佳的采集时间，所有B级小队开始护送专业人员采集白晶石。C级小队保持警惕，继续在总部周围巡逻，随时准备接应归来的B级小队。”

“A09小队已恢复通讯信息，A08小队，麻烦你们加个班，接应一下A09小队，首领与家主大人将永远铭记你们的无私付出。”

“收到！”

【筱雅】传达是首领的命令，也是几离家主默认的指示，【筱雅】的指引从未出错，【筱雅】说什么，前线的战士就做什么，十几年来便是如此，比起质疑，大家更多的是坚信不疑，立刻执行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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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黎，醒醒。【筱雅】已经为我们规划好了路线，回到总部就可以随意补觉了。”

谢宇宁看着“熟睡”在他大腿上的少年，无奈笑笑，轻轻晃了晃阿黎的肩膀，饶有耐心地提供叫醒服务。

许是一整夜的无声相伴徒增了好感与信任，又或者是年长的人习惯性地关照年轻人，那眼神不知不觉便流露出慈爱之情来，谢宇宁觉得自己像个老妈子。

因为怪物昼伏夜出的习性，A级小队的清剿任务大多安排在下午和晚上，运气不好的话，大半夜还要与怪物搏杀。不过都是在总部附近，并不会深入危险区，是熟悉的领域，而且有【筱雅】从中协助。

在这场人类与未知怪物漫长的战争中，即便现在邪物明显处于劣势，危险区深处仍然不是人类可以轻易踏足的地域。

谢宇宁还算年轻，是个标准的夜猫子，困是有点困的，但求生的欲望早就压住了困意，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早点回总部睡大觉！

以及……是首领突然改变命令，让A09小队脱离【筱雅】规划的路线，探索这片未知区域，他们也因此惊动一只巨兽，【筱雅】的通讯石被巨兽破坏，甚至……付悦为保护队友，身负重伤，不治而亡……

首领大人的失策也好，为人类开拓新领域做出贡献也罢，谢宇宁会为付悦的死讨回应有的说法。

在谢宇宁一遍又一遍的柔声催促下，阿黎终于是有了些反应。

别吵，在忙。

随意补觉?

阿黎自打记事起，就没睡过一顿踏实觉，顶多就是眯个一会会，几分钟不到，就被【筱雅】的提示音惊得赶紧爬起来工作……继续工作……

少年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清晨的阳光打在脸上，有些许刺眼，阿黎不满地微微蹙着眉，几缕挑染的黑色碎发黏在额头上，惨白的脸略显僵硬，藏着一丝疲倦与懵圈。

恍惚之间，谢宇宁似乎看见无数密密麻麻的文字在阿黎那双漂亮的异瞳里快速跳跃。

这张冷漠无情的超绝厌世脸，就差写上生人勿近，熟人勿扰四个大字，好像下一刻就能让这个无聊无趣无用的世界毁灭一样。

谢宇宁憋不住笑了。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相似的脸……身为一名勤勤恳恳奔赴前线多年的战士，以及几离家未来的继承人，谢宇宁认识的大人物不算多也不算少。具体是谁呢，怎么忽然想不起来了……

“小鬼头醒了？队长，我们赶紧离开这个破地方吧！”俞飞精神气很足，对于危险区的厌恶之情毫不掩饰，巴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回总部，再也不想踏足这片荒芜血腥之地。

时代造就英雄，深渊怪物狂热入侵时，为了人类的存活，文明的延续，抛头颅洒热血的时代早已过去。如今邪物苟延残喘，十几年来只剩小打小闹，人都是惜命的，上有老下有小，拿命换钱养家糊口才是前线大多数战士的真实想法。

俞飞已经33岁了，年轻时干到A级小队薪资飞涨，再熬两年，照例就能退到更为安全的B级或者C级小队去，40岁就可以稳拿退休工资，自由自在，回家休息了。

谢宇宁痛快地下达命令，“俞飞你看着点付明，我在前面开路，你们跟紧我。”

“我负责殿后。”阿黎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淡淡地插一句。

回总部的线路【筱雅】已经规划好了，昨天夜里特地踩了好几回点不会出现问题，也提前派A08小队来接应。谢宇宁、付明和俞飞三人的白晶石适应性尚在安全区，体能恢复的不错，精神状态良好，不会突然出现异化状态。

不出意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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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酥，在吗？”

阿黎走在小队后头，没人在意这个双目逐渐暗淡无光，身体却还在灵活行走的“梦游”少年。

俞飞急切想要回到总部，让他回头是不大可能的事情，要是走在前面开路的谢宇宁忽然想到要回头看看队员的安危，估计会被阿黎这双失去焦点的眼睛吓个半死。

阿黎心知肚明，他可不是什么普通人，甚至可能……连人都算不上……少年忙得很，没工夫做表面功夫，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猫就是好猫——

这是爷爷一直信奉的真理。

十六年前，那位以肉身抵抗黑渊，粉碎邪物杀光人类痴梦的传奇将军几离依，想必也是这个想法。

阿黎轻微拔出腰间的佩刀“雪迎”，是因为这把刀结束了付悦的生命，沾染了异化怪物的鲜血?刀身竟然通体泛红，阳光打在血刀上，那抹惹眼的红色又神奇地褪去了一些，仿佛被利刃蚕食了一样。

阿黎瞥了一眼刀身上迅速消失的血色，难得明亮的眼神又瞬间暗淡下去，异瞳渐渐失去高光，一副灵活出窍，要死不活的模样。

他向着虚空请求。

“载体失去生机后，9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里，一部分能源体会冲破枷锁，回到最初的主人身边，另外一部分会在危险区特殊环境的影响下重新聚合，形成可再次使用的白晶石。”

“时间差不多了，付悦的遗体多半是变成了纯度未知的白晶石，无意间沾染的鲜血也成了‘雪迎’的养分……”

“寒酥，你感受到力量的回归了，对不对？将付悦濒临异化前全部的记忆，同步给我。”

精神力捏造的狭小空间里，漆黑一片，只余阿黎空灵的声音在回荡，除此之外，没有第二个声音出现，仿佛是在与空气对话。

不……

阿黎能感受到祂的存在。

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扼住了少年的下颚，四面而来的威压逼得阿黎不得不退到空间的一角，后背贴墙，凛冽寒风呼啸而来，刮得脸生疼，风挑逗地撩起少年的长发。

神明或许都是喜怒无常的，上一秒那手还开玩笑般抚摸着脸庞，又拨开衣领，纤细的手指顺着白皙的脖颈悄然下滑到锁骨，逗得人耳畔微红，下一刻就毫不客气地狠狠按住阿黎的胸口——那是不久之前，付明拿刀捅的地方。

堪堪半天的时间，伤口尚未痊愈，被这么刻意地用力一按，自然是皮开肉绽，疼得阿黎忍不住嘶哑一声，紧闭双眼，倒抽一口冷气。

但少年不恼也不怒，只是一脸的无奈……与宠溺，司空见惯了。

寒酥经常闹脾气。

“我可是无所不能的神明，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地听从你的安排？是他们贸然借用了我的力量，我当然有强行收回的权力！这帮人类真是可笑，竟编织出如此蹩脚的谎言，什么维系日常生活的白晶石，不过是怪物的残骸，前线战士的尸体！”

只有阿黎能听见寒酥的心声。

三十多年前，狰狞的怪物不知从哪片阴暗的角落里爬了出来，他们嗜血、残暴，普通的武器根本杀不死这古怪的生物，邪物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誓要踏平人类的文明。

千百年的文明岂是说亡就亡?生死存亡之际，总会有英雄无畏站出来，当人们在废墟中建起安全区，偏安一隅时，他们逆流而行。

安全区的守将，外围的建立者，义勇军统帅——几离依，人们必须牢牢记住这个名字，三十年前，如果不是她义无反顾地站出来，带领义勇军殊死抵抗，不可能有现在安全区的片刻和平。

然而，哪怕有视死如归的精神，哪怕英明如几离依将军，肉体凡胎还是太过于脆弱，人类每一场胜利的背后，是勉强击退怪物的攻势，是摇摇欲坠的防线，是无数战士前仆后继，付出生命的代价……

人们开始向天空祈祷。

祈祷神的庇护。

神回应了愿望，降临尘世。

十六年前，黑渊怪物倾巢而出，意图一举杀光全人类，几离依身先士卒，率军迎击，战死，其养子几离青，斩落邪物头领首级。

几离依将军坚守了整整十四年，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她的死亡……也换来了战局的扭转。

可是渺小的人类啊，终究还是借用了神明的力量，毕竟普通的武器根本杀不死这群怪物……

不经同意，贸然借用。

凡事皆有代价。

寒酥生来便失去六感，她看不见，听不到，说不了话，尝不出酸甜苦辣，闻不到扑鼻花香，甚至连痛觉都没有。

一位本该高高在上的神明，有记忆起的第一天，便是被软禁在这片污秽不堪的土地上，被陌生的子民无条件地索取力量……

不知道为什么，阿黎可以听见寒酥的心声，他们的精神是相通的，大抵是因为二人的命运惊人的相似——被软禁，被监视，被提防，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定数。

寒酥的精神状态十分美丽，也可能是阿黎一直纵容着她，给惯坏了，神明就该随心所欲，难道不是吗？

“到底还要再等多久?又死了一个可怜的人类！是不是过段日子，你那位好爷爷又打算送无辜的白晶石适应者上战场了？？人类承受不了神明的力量，异化不过时间问题！！如今邪物是不再嚣张，东躲西藏了，没有稳定的进货口，逮着自己人尸体薅是吧？为了安全区的能源供应，哼，他们什么时候才肯停止对白晶石的反复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