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尘埃快要把我埋了,羽珀回来了,他满面疲惫,衣衫褴褛。
我起身迎接他,没想到,一身的灰尘却呛的他直咳。
他疲惫的趴在桌上,喘了几口气跟我说:“蓝准来信了,他说,他说他找到杀死鹰人的凶手了。凶手是一个鹰人。蓝准现在安然无恙,叫我们不要挂念。”
“鹰人与他似针锋相对,怎么能轻易信他?”
羽珀从桌上滑到凳子上,一只胳膊托着头转身看向我:“什么叫轻易啊?他可是废了好大力气把凶手抓住的。那凶手也是傻,他怕蓝准查到他,自己傻乎乎的去灭蓝准的口。”他鄙夷不屑,“鹰人才活了多久啊,蓝准活了多久?他不动真当他是石头?”言语中,还带着点骄傲。
“那鹰部首领真信了?”
“铁证如山,凶手自己也认了,怎么不信啊。”
“铁证如山?我看…是那首领想息事宁人。”我坐去羽珀身边,小声告诉他:“我知道凶手是谁。”
他的手慵懒的抬起来啪的一下捂在我嘴上:“你都知道鹰部首领想息事宁人了,就别说了。这虚伪的和平留的一时是一时,否则打起来,谁也活不了,都活不了了,怎么逃出大地呢。”
我抓住他的手,把他的手从我脸上挪开:“云层那么厚,连星星都看不到,没有指引,怎么逃啊?”
“生,就是指引,生存的欲望,就是指引!”他自然而然的说,就像呼吸那么自然。
我却如同被霹雳击中,缓了好一会儿,不知为什么,眼泪流下来了。
我僵硬的回头看去门外,人们被生的意念背着穿梭,他们的家园一次一次被无常的灾难摧毁,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搬来木石重建家园。仿佛痛苦并不能在他们记忆里累积。累积的只有生的意念,生的意念越来越大,会积累出名叫经验与智慧的巧思,背着他们继续支撑。
蓝准说过,大地有灵渊,灵渊里的两道灵力扭转,无头无尾,但有分别。所以,生极死至,死极生来,可生死对于人来说并非是这样两个规定好的文字,它遍布无常中,人既生,便要面对死,人既死,便总要迎来生,一遍遍轮回,就会一遍遍损耗,几遍生死,我非我,他非他,面目全非,只有,轮回不灭。无论人是否在大地上,大地的灵渊都是如此运行的,所以人能活在这里,只是恰好人存在在这里…这里不是为人所准备的温床……好像总有力量在阻止人向上,相对的,也总有力量托着人向上…人们艰难的悬浮着……
无论如何,大地会毁灭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
和平是对的,蓝准是对的…我们只有自救,不离开这里,就永远被束缚在大地的灵渊里,无论最后能摆脱大地束缚的有多少人,能活一个,是一个…
我跑出门去,和他们一起搬石头,扛木头,他们不认得我,只知道,我是人。
我们虽修炼了很多灵力,但当灾难发生,大地灵力紊乱时,灵力便不受控制,我们依旧…是普通人,只能如此笨拙的前行着,和以前靠粮食和水生存一样…只是现在…粮食变成了大地暂存的灵气。我想这是人类没办法所以被逼出来的能力吧,也可以称为进化…就像眼盲了触觉和听觉会特别敏感,手断了,腿脚会特别灵活一样…人类再也吃不下粮食就会进化出新的能力新的触手来让自己活下来。
这天晚上,雾很浓。我在门外打坐,听到了屋中蓝准来找羽珀了。
他说,他遇见子商了。他变成了鹰人的模样想要戕害蓝准,被蓝准识破,杀了。子商临死前告诉蓝准,他很讨厌他,为了求和,他杀了子护,杀了首领,给鹰部做狗。至今赤回百姓都不知道天言楼长老和首领已经死了,成了蓝准求和的工具。他已经把真相告诉了在别处做首领的叔伯,他们会来讨伐蓝准的…
叫了蓝准十几年的老师,一朝爆发,唯有愤恨。
蓝准杀子商时,很多人都看见了,他们见死的是鹰人,便冷眼旁观。
心息纷扰,我已无心打坐,便爬起来,趴在窗台上听他们讲话。
万籁俱寂,屋里的两个人话家常一般。
“子家众人若知进退,就不会此时来讨伐我。”
“的确…你臣服鹰部这件事,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恨你。那些人来讨伐你,大可被鹰部当作异类除了。你杀了子商,赤回元首之子,就算被鹰部首领知道,也可作功绩,以示忠心。”
“不,杀害旧主,以求自保,龌龊极了,其他人学我怎么办?都把自己的首领杀了,向鹰部臣服?这万万不可,若如此,人类不必鹰部动手,自己就亡了。我得表现的痛苦些,让他们知道仰人鼻息并不好过。我承受些屈辱,被践踏着尊严,都是为了他们能安宁过活,如此,他们心里还会恨鹰部,身体里还会藏着骨气。鹰部既然已经异化,他们就和人不一样。”
“鹰人入人类领地,他们施舍些灵气,人的确比以前好过些。”
“一时之屈辱又算的了什么?只要人类一直守着界线,那么人类领地永远不会丢。”
“我本以为子商从他的灵魂里分离出去,你大可炼器子商,现在他死了,器从何来?”羽珀忧心忡忡。
“你倒是会安排,可我本来就不指望子商。”
羽珀轻轻叹息:“这种事你为什么不自己做?他活蹦乱跳的…我下不去手…”
我趴在窗台上,打算听个结果,不知何时,蓝准已经站在我身边,我惊的哆嗦一下,把窗台上堆的春茶掀翻了…
萤光雾气,淡淡清香,蓝准就这么平静的看着我…而我脑海中再次出现他勒死我的那个梦……
我支支吾吾有些害怕:“你…炼器突破自身我能理解,你换个东西不行吗?用个…刀啊,剑啊的…”
“不行。”他平静的告诉我,语气坚定,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们刚才……谈话的结果是什么……”我心虚的问着。
他平静的告诉我:“你啊。”
我错愕的看着他,即便我提前猜到了几分,但仍然心头一紧:“我是人!你怎么可以拿人炼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