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云庵已经有些年头了，在清珞的记忆力，它是个很有精神气的老庵。得益于从京师里来的达官贵人的照拂，它一年四季都不缺香火。遇到年岁歉收的时候，庵里的火气更旺，山脚下的粗布麻衣偶尔也会来祈福。石阶总是会被尼姑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青苔，就连石阶旁的杂草都被精心修剪过。山脚下的牌楼是当今圣上托人修建的，十分宏伟。在极高的地方有圣上亲赐的烫金大字——天下第一庵。

京师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闷闷的，热热的，黏黏的，就好像洗完澡没擦水，叫人难受。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味儿。

“这天气总算是放晴了。”慧恩嘴角上扬，满意地发出一声喟叹。

“是啊。”妙行路过她身边时随意搭了一句。

“哎，”慧恩叫住她，“赶着这儿大太阳的，你去把柴房里堆的柴拿到后院去晒晒，怕是已经发霉了。”

“好嘞。”妙行一声应下。

清珞反问：“你怎么不去晒？”

没人注意到这小家伙，她一直跟在妙行身边，不过她只有妙行膝盖那么高，眼睛圆溜溜的。在她眼里，慧恩总是飞扬跋扈，她敢怒敢言，但是心里还是会紧张，如果慧恩想要打她的屁股，她的屁股肯定保不住。

不过慧恩没想打她，愣了一下大笑道：“这妮子还护起人来了。”

旁边的尼姑们听见也笑了起来，清珞扬起下巴，妙行微微瞪了她一眼，朝其他人讪讪笑了一下。

“等会我们帮妙行一起晒柴。”

妙行摆摆手推诿道：“我一个人就行了。”

清珞跟着妙行屁股后面走着，问：“妙行，你是不是在生我气？”

妙行猛得一回头，将清珞定在原地：“难道我还要谢谢你吗？人家慧恩师姐来庵里多久，我才来多久，你使唤她帮我晒柴，她又不会怪你这个小屁孩，只怕给我定个不好。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自己一边玩去。”

清珞不知道妙行在生什么气，叽叽喳喳的，像小鸟，很快她就逃走了。

后山凉凉的，是成片的松林，也有一些大叶子树，清珞叫不上名。地上铺满了针叶和大叶子，踩在上面，时不时发出脆脆的声音，这个比叽叽喳喳悦耳多了。

突然，有个松子落下，清珞瞬间被吸引过去了，树上有两只松鼠，只要一眨眼，他们就可以从一棵树飞到另一颗树上，她片刻也不敢闭眼，屏住呼吸，想看看到底谁打赢了。松鼠在树上飞奔，清珞在树下跟着跑，可是她眼睛没跟上，跟丢了。

清珞有些失望，但不一会儿她就发现新鲜事了。前面有个人正坐在低坡上，清珞左右张望，放慢脚步轻轻靠近。那人突然转过头来，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清珞立在原地，那人要走，她立刻跑上去，拦在他的面前。

“你不准走！”

“为什么？”

“因为我是山大王，你闯进了我的地盘，你得留下来陪我玩。”

“不要。”那人不想理会。

“你刚刚在偷偷掉眼泪吧。”

那人红着眼说：“我没哭。”

“你为什么哭啊？”

“我没有哭。”

清珞继续追问：“你就是有！”

“都说了我没有！”

他生气地推了一把眼前这个穷追不舍的人，他明显愣住了，清珞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似乎要把树上的叶子震下来。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他红着脸，有些着急，将她扶起来。

清珞露出狡黠的笑容，拍了拍手，她一点也不疼，“其实沾了点土。”

他知道自己被耍，有些生气地问：“真的没事嘛？身上可觉得哪里疼？”

清珞摇摇头，“真没事，我叫清珞，清净妙宝以为其轮，众色杂隼而作璎珞。”

“什么意思？”

“不知道，师太给我起的名儿。”

“你出家了？”

“我是凝云庵的小尼姑。”

“这么早就出家了？”

“我一出生就出家了。”清珞有些不高兴地嘟了嘟嘴，“你呢？你叫啥？”

“我叫苍聿，安定侯府的小世子。”苍聿老实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