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女子的法力顺着手掌一点点汇入何所求的体内，安抚住躁动不已的灵海。

因曾为抽骨过的缘故，何所求方才并不能体会到自己灵海的汹涌起伏，只觉得疼，现如今一脉温凉而深厚的法力灌进体内，不仅抑制住了痛意，更觉舒适。

“幸而你我同为水灵根，否则我也没办法。”白发女子说着话，空出的那只手也并未闲着，随手掐了个诀，口中轻念“困”，剑影赫然消失，而方才与之颤抖不休的二人身边突兀出现一个法阵，犹如牢笼般将他们囚住，随手封住了他们的口舌。

眼看何所求恢复常态，白发女子也不再耗损自己灵力，撤回放在何所求肩上的手掌，召唤那道法阵近前来。

无需她再吩咐，墨发男子上前，一手搭在一人的额上，不过眨眼功夫，两颗黄色晶体从额上分泌出来：“正是袁泰的人，看样子，我们知道的不过冰山一隅。”袁泰正是无戒城城主的姓名。

黄色的晶体承载这耿晁以及同伙的所有记忆，也不必费尽心思再质问。

消息到手，男子獠牙突起，狰狞瞬间爬上那张美丽的面庞，他欲上前掐断他们的脖颈，却被白发女子阻止，将那牢笼一点点缩小，直至那两个人被法阵紧紧捆住四肢才停手。

刚被扶起来的何所求背着看起来境界瞧上去就很高超的两个美人同封斓咬耳朵，还不等对这两人的身份有所怀疑时又被喊了过去。

“带葡萄藤的小孩儿，你过来。”

何所求有些迟疑，可转念又想，如果他们要杀自己，刚才也不必救自己了，大着胆子走上前去：“前辈。”

白发女子摆手，指着她手掌中尚未缩回去的藤蔓道：“不知是幸或不幸，给你用葡萄藤当假肢的自然是心疼你的，不唤醒还好，暨夜是再贪心不过的，若你本身法力支撑不了，那只能吸食旁人的了。”

何所求会意，抬起左手，不过是升起了一丝意念，带血的藤蔓顺着二人的脚踝一点点缠绕住已经脱不了身的两个人，长度疯长的同时，茂盛的叶片也变得比手掌还宽些，逐渐覆盖着两个人的全身。

夜风拂动，叶片摩挲的声音过于鬼祟。

本惊异藤蔓还能如此的何所求忽而立住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后，弱弱地问：“师姐，前辈，你们听到了吗？”

远处烟火炮竹掩映之下，什么东西啮咬啃食的声音更加明晰。

封斓面色不霁，用剑柄戳戳何所求，叫她别再说了，不错眼地盯着那根藤蔓看。

黑发男子趁此期间将从那两人身上摘下来的黄色晶体送到白发女子面前：“你打算如何？”

女子眼光从何所身上挪开，握住其中一颗晶体，缓道：“会一会袁泰这蠢货，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听前辈的意思是还要查下去？”一旁的何所求追问。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看来，当日黎奚说的话并非行商之人的妄言，随之何所求将黎奚以及去忧门的猜测说与众人听。

“我们也是从旁人的只言片语当中猜测到袁泰的勾当，不过依照耿晁的记忆来看，他们做的不仅仅是换骨。”

“黎奚说过，还有袁泰保证下一代是单灵根的传闻，高人说的可是这个？”

女子手揉搓着手中的晶体，目光越发凌厉：“无戒城城主原本是举荐产生，落到袁家手里倒像皇帝宝座似的被死死握在袁家手里，真当自己是神授之职？”

言辞厌恶不加掩饰，何所求与封斓对视一眼，不解她为何如此愤懑，封斓开口问道：“前辈什么意思？”

“你们自己看吧。”

女子与鲛人魂灵一体，当他提取记忆时便领略过如此恶寒的故事，可旁人要知晓晶体里的记忆并不十分容易。

一直在女子手中的晶体被捏成粉末，倏尔撒向何所求以及封斓，形成一道雾气隔绝开二人。粉雾很快便消散，渐渐浮现出两张愠怒的面庞。

脑海闪现出成百上千的破碎画面，一片片缝合，最终形成了完整的记忆，何所求强忍着恶心看了下去。

分享同一份记忆的封斓也是不遑多让，面上表现得尚且平静，可眉毛蹙起、语气嫌恶并不掩饰：“他们到底把人当成什么？”

不知不觉将耿晁二人灵力吸收殆尽的藤蔓貌似感知到宿主的气愤，躁动不安，舒展着在空中挥舞个不停，根本安抚不了。

女子披散着的白发被风吹气，四散飞扬：“修仙界又高人一等在哪儿呢？”口吻中全然是阅尽千帆的轻蔑与不屑。

“再无人追杀你们，无戒城的事情也不是你们能管得了的，还是快快离去吧。”白发女子不等她二人接着说什么，背过手去催促她们师姐妹离去。

封斓伫立风中，盯着越发走近、颜色绮丽的一女一男，自己是因背着何所求留下的连心珠破裂而急匆匆下山，那他们又出于什么目的紧追耿晁以及插手救何所求性命呢？

何所求无意闯进耿晁为房家设下的局中，今夜所作所为全然意料之外，那么这对男女跟踪的就不是她。

“多谢照辞仙君搭救，不过，仙君既清晰了袁泰的面目，依我所想，必不能放过他，还准许我们二人从旁襄助。”

何所求也没打算离开，但还是被封斓这一番话给震惊住了，这对男女是妖仙照辞以及她的灵宠鲛人凝沉？传闻中她们早已陨落，怎么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何所求扯扯封斓的袖子，小声嘟囔：“师姐，你真没认错？”不过，一人一鲛，的确很像史书记载中的缥缈逸仙、神仙眷侣。

白发女子将躬身奉请的封斓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又望向她身旁显然不信的何所求，玩味道：“看术法，你们是彭峙的徒子徒孙，也是，衡天宗的人惯会看人眼色的。”

女子口中的彭峙正是衡天宗的开山祖师，能直呼其名的自然不可小觑，再加上她并未否认封斓猜测，何所求惊吓过后当即跟随着师姐双手抱拳、躬身奉礼。

“不必了，你们起来吧。”

照辞与凝沉从上界离开后一直在修仙界中游历，本就历经万事的二人改不了凡俗时好管闲事的性子，此番也是因受人所托寻找意外走失的孩子，这才按图索骥找到无戒城中。

诚如封斓所说，照辞了解袁泰所作所为后绝不可能只营救一人，更不可能放任袁泰一帮自流，确实需要封斓等在其后安顿。

四人商议一番后，当即定好主意，也无需再特地挑选日子里，今日就去城主府了结此案。

何所求将藏匿好的房冀给找了出来，幸而他还在昏睡当中，当即以术法秘密将人送回房宅当中，又传信给房家在山上修行的兄弟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