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皇城,东宫。
长孙服侍着李二穿戴整齐,柔声笑着,“无鹄已经出发去了玄真观。”
李二满意地抚了抚自己那两撇威严的胡须,轻笑道:“你给了他一栋宅子,就是希望他入京,然后再慢慢拾掇他?”
“陛下把臣妾当什么人了!”
长孙似有不满地撒了个娇,笑着道:“他也可以选择留在玄真观啊,臣妾可没逼着他一定要来。”
李二笑着道:“你啊,这不是不讲道理么!”
长孙面露狡黠,“陛下觉得他会怎么选呢?”
“这要看皇后希望他怎么选。”
长孙微微叹息,“他的确是才情天纵,但又有那等想法,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陛下听听,这多傲气。臣妾担心他会选择窝在那个玄真观里不出来,荒废了这一身所能。”
她看着李二,目光之中,有柔情,也有坚定,“如今的大唐,百废待兴。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那些让陛下都难以安眠的暗流,让臣妾不由心焦。既然正是急需人才之时,为了陛下和大唐,臣妾愿意做这个恶人!”
“观音婢,你的心意很好,但你错了。”
李二伸手将长孙搂入怀中,“对有才之人,我们需尊重,需大度,他若真有才,朕便能让他开心,让他服气。那些凭一己好恶,随意践踏人才的昏君,又如何能怪得了贤人隐居山林,避世不出呢!”
“秦琼,翟长孙,尉迟恭,都是降将,但朕能用他们,为何?朕信他们,尊重他们,给他们发挥自己才干的地方,更给他们前程,他们又有什么理由弃朕而去!”
“朕的意思是,不论他如何选,是来长安也好,躲在玄真观也好,你我都不要苛求太多,要尊重他。至少目前,他对大唐,对朕,乃至对你,都贡献良多,朕需对得起他。”
大唐魅魔昂然而立,说的话既自信又深刻。
而他也有这份自信,自打出道以来,只要跟在他身边有个一年半载的几乎就没有不被他折服的。
不说什么从降将到死忠的秦琼尉迟恭等人,就连李渊的铁杆妹夫宇文士及这些,接触些时日便都彻底拜倒在了他那如魅魔般的魅力之下。
所靠的,一是无敌的个人魅力,二则是对人充分的理解与尊重。
所以,秦琼愿为他效死,尉迟恭数度救下他的命,宇文士及直接当面“绿”了李渊,堂堂宰相当了天策府司马。
长孙闻言也肃容一拜,“臣妾领命。”
……
玄真观中,商慎的昨夜,没有雨疏风骤,但一场浓睡也确实不消残酒。
带着头昏脑胀的脑子起来,他缓缓喝着醒酒汤,舒缓着肠胃。
昨夜那场酒,还是有收获的。
在旁敲侧击之下,他也算是摸清了自己的底细。
这话说起来好像有点奇怪,但事实还真就是如此。
他需要从观主、道士们口中,从那些只言片语之中,拼凑出自己的过去,以免再出现先前,长孙明明是拉近关系的寒暄,结果差点变成送命题的情况。
商氏主要出自陕西商县,河南商丘,山东曲阜三地。如今的他正好就是京兆商氏旁支。
父母在隋末乱世之中,亡于乱军,十四岁时,相依为命的奶奶也亡故,自此流落辗转月余,被下山云游的一名道士带走,就近安置在玄真观。
抛开人性不谈,这倒给如今的商慎省去了许多事端。
回头有机会,看能不能找到些亲眷,算是弥补一番吧。
正胡思乱想地琢磨着,他一抬眼,就看见了那个当初给他宣旨的年轻内侍笑眯眯地出现在玄真观中。
“咱家奉娘娘的命,前来陪着万年县男去看看宅子和庄子,不知爵爷何时方便?”
还没……商慎嘴角扯了扯,在心里开了个无聊的玩笑。
“行吧,那就收拾吧!”
无法拒绝,商慎只好十分爽快地答应下来。
内侍笑着将身上的包袱解下,放在案几上打开,“这是娘娘让内府特意为爵爷准备的衣物。”
商慎当即摆出一脸感动的样子,学着影视剧里的样子,遥拜了一下伟大而仁爱的皇后娘娘。
等他换上衣服鞋袜,就连见惯了贵公子的年轻内侍也看愣了。
好一个翩翩少年郎,浊世佳公子,啊呸,盛世佳公子。
观门口,望着商慎和内侍下山的背影,张尚座轻声道:“观主,他还会回来吗?”
薛道玄微微一笑,“放心吧,他一定会回来。”
张尚座面露疑惑:“为何?”
薛道玄想了想,还是开口解释了一句,“你想想,皇后娘娘如今让他去视察自己的宅子和皇庄,是何用意?就是想让他选,他能做的选择也就三个,留在长安,留在庄子,回到观中。”
“他如果要去长安,昨日就直接跟着去了。至于皇庄,咱们都知道这山下的庄子是个什么德行,不可能去那儿受苦。所以,他就只有回来这一个选择了。”
张尚座想了想,觉得有些超出自己脑子的思考范围,于是佩服道:“观主英明!”
薛道玄扭头看着他,“你是不是没听懂?”
张尚座尬笑一声,觉得观主其实也可以不用“这么”英明。
......
“公公是哪里人?”
“当不起公公之称,爵爷叫一声无鹄就好。”
商慎和无鹄坐在马车上,而后自然地攀谈了起来。
“无鹄公公,今日有劳了。”
“爵爷哪里的话,都是为陛下娘娘做事。更何况爵爷如今似朝阳初升,能与爵爷多亲近,是咱家的福分。”
二人就这样商业互吹着,来到了长安城。
在崇义坊中,无鹄陪着他,看过了长孙赐给他的宅子。
平心而论,这宅子的确是当下长安建筑中,不错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