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梦
在雄宏之巅上积淀的岁月
是天山的魂
是戈壁荒漠中生命的慈母
那是会幻化的神女
轻舒长袖,染秀群峰千里
蹙眉敛额,书写大漠沧桑
寻梦的旅人
她是心中的圣洁
守护着她的儿子娃娃
她是母亲,是恋人,是眼眸中的悠远
我想问你
你是因梦而生,逐梦而行
抑或,你亦在梦中
......
如果你到过XJ,尤其是在七八月份的这个时侯来XJ旅行过,那么,肯定能在有水浸润过的土地上闻到瓜果飘香,在残留积雪的深山中看到森林郁郁。而要是行走在戈壁荒漠中,正午时如烟雾般腾起的热浪会让你惊讶这居然是雪山脚下的土地。
是的,只要微微抬头,反射着太阳光芒的博格达峰就站在不远处,头巾和披肩是圣洁的白。她已经脱去了穿了一整个冬天的长裙,那也是洁白的。环绕天山的绿洲与城镇都遮在她的裙摆下,从横亘着的天山向四周发散的山脊、河谷,是她裙子的层次与褶皱。再远一点的,是裙裾边上的碎花。
XJ的春天只是冬与夏的短暂过渡。每年从四月份开始,她才用一整月的时间缓缓地脱去长裙,有些年份即便到了五月间,她又懊悔长裙脱去的太早,穿起了薄薄的白色纱裙。
缺少了春的帮助,夏天就显得冗长而疲惫。长裙褪去后,一切都显得急匆匆的,有水的地方,草好像一夜之间就能长高,又过了一两夜,便已经“乱花迷人眼”了。人们也是急匆匆的,忙着各种各样的、需要尽快在夏天里完成的工作,整个漫长的冬季里慵懒着的生命都迸发出活力来。天气一天天的热起来了,即便是在正午的阳光炙烤下,这里的人们也不习惯戴个帽子遮遮阴凉,晒得黝黑的脸庞透着刚毅,似乎与粗旷的大漠戈壁、巍峨的天山更加相配。
不仅仅是外表,环境所刻画出来特征的也表现在了性格上,急吼吼,硬邦邦,直楞楞的像XJ的拉条子。人们表达感情的方式也毫不拐弯抹角,更不谄媚,一句“老道的很是不是?”就意味着再不停止争端就要升级解决了;“儿子娃娃”是一个男人在这里能够得到的最高赞誉。
这样的土地上就应该有这样的人民。
一
米泉的山窝子里,正午的阳光炙烤着光秃秃的山坡,没有一丝风,只要一张嘴,吸进去的比呼出来的还要热。初夏时节长出来的嫩草早已经茎枯叶干,伏在地表上等待着不知道何时能有的几滴雨水。能积点雨水的低洼地里稀稀拉拉的长着一些矮榆树,胳膊粗的树干疙里疙瘩的,好像受了大自然的很多苦。如果横着切开树干,便会惊讶地发现这么点小树居然已经长了好多年,密密扎扎的年轮圈中间的几环,总是在你出生之前就形成了。
这一片看起来死气沉沉的秃山下,却蕴藏着丰富的煤和石油。“磕头机”在山下的平原上慢悠悠地抽着石油,山窝子里则是大大小小的煤矿。山窝子里但凡平坦一点的地方,矿工们的棚屋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休班的矿工都躲在棚屋里,吹着电风扇四仰八叉的睡觉。阳光的炙烤早已将劳作的人们赶回了家,山窝子里静悄悄的,偶尔从枯草丛中传出一两声受不了酷热的鹧鸪叫声。
离矿区棚屋较远的一个山窝子里,有一个在废弃的羊圈矮墙上用榆树条搭成的棚屋,棚屋前面已经被铲平的空地上放着一个废油罐。此刻,三个年轻人正围在废油罐旁边忙碌着。
这三个不畏烈日劳作的人是矿区里出了名的“霸王”,他们也是“发小”,年纪二十岁出头。矮胖黝黑,像长了多年的榆木树桩的是韩榭,浑身的肌肉疙里疙瘩的,一张胖脸上嵌着一对小眼睛,使劲或者笑的时候,眼睛就埋在八字眉下,只挤出一条缝来,卷卷的短发紧贴着头皮,好像刚出生的羔羊皮。
韩榭光着膀子,只穿了一条大短裤,黝黑的膀子上架着一根没有剥皮的榆木棍抬着废油罐,汗水顺着脊背往下淌着。油罐不大,锈迹斑斑的罐体上,韩榭用红色自喷漆写了个大大的“发”字。
尽管韩榭脚下踩了几块砖头,但木棍依然朝上斜着,因为对过和他一起抬的人个头太高了。他叫高佑发,身材仿佛跟着他的姓长,瘦高瘦高的。从高佑发经常嘲笑韩榭和另一个叫大头的话语中,就能感受到他对自己身高的自豪:把你俩个哈怂摞起来还够不到我的头顶!此刻,高佑发也顾不上抹一下流进眼睛里的汗水,两手紧紧抓着绳索,防止油罐滑到韩榭那边去。
一个身材瘦小,正蹲在地上往油罐底下垫砖头的就是大头。“大头”是他的外号,官名叫钟连来。钟连来全身最显眼的部位,就是那颗与身材极不相称的大脑袋。虽然头的尺寸比惯常所见的大不了多少,但一头时常蓬松的乱发却让他的头看起来比常人的大了一半,配在娇小的身材上更显得有些突兀。
从小到大,钟连来似乎习惯了别人叫他“大头”,偶尔有人呼一下他的真名,便往往要愣上几秒才能意识到叫的是自己。在钟连来看来,“大头”不是什么贬义词,就像当地人习惯了把博格达峰呼作“博峰”一样,叫起来既简单又亲切。
“你怂麻利一点,磨磨唧唧的绣花呢?木芊子都扎进肉里了。”韩榭的肩膀被榆木棒压得生疼,骂骂咧咧地催促着大头。
大头依旧不急不慌,一边弯腰往油罐下面垫砖头,一边嘟囔着小声回道:“忍着,垫就得垫牢实了。‘根基不牢,地动山摇’,万一塌了还咋收拾?”
韩榭只好咬牙坚持着,又忍不住向高佑发抱怨道:“大头这怂的脑子真是锈住了,能凑合用就行了嘛,搞得像要整个千年不塌的。”
高佑发笑道:“大头,你怂就不能讲点吉利的?罐还没支起来就塌呀、塌呀的。”
他们三个在一起,就像骆驼和两只羊。但轮廓上也有一致的地方,那就是都黑得像刚挖出来的煤。脾气暴躁且整天喋喋不休的韩榭是他们的头,他们干事的点子不管是好是坏,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韩榭想出来的。高天佑不太爱说话,但偶尔也能想出个点子来,而木讷的大头除了打架助阵的时候常用的几句骂人话,好像所有的事情都用不着他思考。放下思考后,大脑袋主要的功能也就是吃饭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