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因为我亲手撕碎了她的美好幻想。”鼻烟壶的小妖精发出刻薄的笑声，这声音与主教的声音如出一辙。

正当它得意忘形时，苏昭蓄谋已久的一掌狠狠地拍在了它的头上。吧唧一声，它变成了地板上的一张烙饼。

它仍在歇斯底里地笑着，喘着粗气。

“与其攻击我，不如去攻击那几个没人性的哥哥吧！它们好像天鹅当得太久，不把自己的妹妹当人了！十一个哥哥的衣服做不好，那就少一个哥哥！让他们去选吧，谁愿意做出牺牲呢？哈哈哈哈哈哈！”

在猖狂的笑声中，小妖精化作一股烟雾，消散在了地缝里。

苏昭不曾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他不知道小妖精的真实目的，不知道它为何要跟女神对着干。他只知道，眼下，这位可怜的皇后的心为之触动了。

艾丽莎停下了不停编织的手，呆愣愣地望着小妖精消失的地方。

一个人如果沉浸在长久而劳累的工作中，是无法进行太多思考的。或者是为了生存，或者是为了信仰，他们需要麻痹自己，模糊自己的感官，才能坚持下去。

相应的，如果工作的结果没有得到对应的回报，这份累积已久的苦痛就会爆发出来。只有其他人不断为之梳理，让他发泄情绪，获得安慰，才有可能回到正常的状况。

苏昭不知道艾丽莎之前的生活是怎样的。即使如今已成为了皇后，她也才十来岁，对于现代社会来讲，仍然年幼。国王是该被抓进监狱的。

孩子最容易欺骗，也最容易起反抗之心。在成长的过程中，每天都会有新的想法诞生，半年不见，就会变个样。

距离艾丽莎成为皇后，成为一个哑巴，已经一年了。

也许她曾经无暇去想哥哥们平日里飞到了哪里，为何没有来看她，但在这个地牢里，没有国王和仆人们的干扰，她独自一人沉浸在长久的孤独和百姓的谩骂中，再没有发现那些不合理的地方，就很奇怪了。

艾丽莎张了张嘴，最终开口说道：“它说的事情，是真的吗？”

已经无法挽回了。在艾丽莎开口的一瞬间，女神的诺言就已失效。艾丽莎违背了自己的诺言，开口说话，也就意味着她一年下来的苦工付之一炬。她已经彻底相信了小妖精说的话。

苏昭不知道作何感想。他的本意是来探探路，如果没有办法，就找到艾丽莎的哥哥们，协同鹳鸟的帮助，一起让艾丽莎逃出生天。

到时候，找到一个新的家园，有鸟儿们的保驾护航，她能安心编织完自己的衣服，让哥哥们恢复原形。也许这顺应了女神的期待，但并不妨碍让艾丽莎过得更好。

倘若她留恋这个国家的生活，再回到这里也行。

这些设想已经不能实现了。

但这或许是更好的结果。假如那些哥哥们真如小妖精所述那样糟糕，惩罚才是他们应该得到的。

“据我所知，的确如此。”小老鼠看热闹不嫌事大。“她的那些天鹅哥哥们很少回到这里，整天骚扰我们老鼠家族，我的好几个表舅都遭到了他们的毒手！”

它说的东西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但艾丽莎像是得到了宽慰一样，泄了气一般靠在墙上。疼痛感回归了她的身体，她浑身上下都没有几块完好的皮肤。

“那么，我要复仇。”她低声说。这个词语对她而言如此陌生，就连面对诅咒了她的继母，她也未曾想过复仇。

明明没过去多少年，故乡的记忆已经在她的脑海中变得模糊，锥心的刺痛贯穿了艾丽莎的上下。

她求助似的望向眼前的两个小人，她知道他们是来帮助她的。

“我乐意解救一位苦难中的少女，这是士兵该做的事情。”锡兵说，“但我无法接受亲人之间的相互攻讦。我要退出这件事。”

苏昭叹了口气，他是没有这种别扭的想法。正确和错误显而易见的事情，他没有理由不帮忙。虽然眼前的艾丽莎似乎有些扭曲了。

未经他人苦，怎劝他人善？

“我无法做到什么，我只能把实情告诉鹳鸟。他们是一股庞大的势力，如果他们乐意帮忙，那你应该有机会活下来。”

艾丽莎点点头，但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对她来说，死亡的痛苦不及这些年来所经历过的痛苦半分，尤其是在信念崩塌以后。

她坐下来，又开始编织荨麻衣裳。

苏昭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只是跟着老鼠和锡兵原路返回，他打算先将锡兵送回胖杰克家。

锡兵对于胖杰克没有什么怨言，苏昭此时也无所谓了。作为一个孩子，胖杰克烧毁自己的玩具无可厚非，他毕竟不知道这些小东西都有自己的生命。

他们回到胖杰克家旁的下水道，幸运地发现一个扫帚就搭在了窗台边。

“我向您表示由衷的感谢。”

锡兵端起毛瑟枪，立得笔挺。

“但我还是要说，这已经成为一件丑恶的事情了。复仇只会造成双方的毁灭，没有人会从中受益。”

“那与我无关。”苏昭耸耸肩，“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是吗？也是那十一位哥哥的选择，做了选择，就要付出代价。”

锡兵敬了个礼，没有多说什么。苏昭带着他顺利地爬上了窗台。

“那我们就此别过吧，祝你能鼓起勇气，向她告白。下一次可不一定有这样幸运，找到人带你回来。”

苏昭跟锡兵开了个玩笑，却发现他定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顺着锡兵的视线看去，一堆碎纸屑摆在桌上。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看见那些纸屑的两面涂着丰富的色彩。其中的一小片上，看上去像是画着一只漂亮的舞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