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时,杜万灯猛地惊醒,他做了噩梦,梦到相贤花不知为何双目无神地躺在床上,路过的流寇入室抢劫,后凌辱又折磨了她,他匆忙赶到却还是晚了一步,相贤花只来得及跟他说了一句话就离他而去。
他从枕头下摸出他这些天精心雕刻的发簪,轻轻摩挲着上边儿的海棠花。
杜万灯再也没有耐心等到大军启程,他先一步快马加鞭连夜赶回了茶庄。
看到庄园的灯火未明,杜万灯心里一咯噔,往日这个时辰相贤花已经开始准备茶具了,相贤花莫不是当真遭遇了不测?
杜万灯飞身下马,看到一道银光朝天上飞去,他连滚带爬进了庄园,只看到了躺在躺椅上的相贤花,她身上裹着不知是谁的披风,她看起来虚弱又苍白,仿佛被风一吹就会稀碎。
他将人轻轻抱起,紧紧搂在了怀里,这一刻杜万灯的心里好像有千军万马掠过,可他只是静静坐着。
“这一次赢了。”
她的话语极轻,却重重的落在了杜万灯的心上。
“对,赢了,我回来了,我来带你回家。”
杜万灯搂着相贤花,哭得像个孩子,“你别丢下我,我们还没成亲呢,别丢下我,我求你了。”
相贤花笑了,仿佛一直提着的一口气忽然断了,她的手无力地滑落,脑袋歪进了杜万灯的怀里。
清风吹过,屋檐下的海棠花飘散,散落在了两人的周围和身上。
杜万灯脸上泪痕未干,他轻轻吻了她的额头,将发簪戴在她发间,为她立了坟冢,碑文由他亲手刻上了爱妻相贤花之墓。
杜万灯将茶棚收拾了一番,将茶具归拢到了一处,准备收起来,这儿毕竟也算是相贤花的心血,每一套茶具都是她精心挑选的。
“她说发簪她很喜欢。”
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杜万灯一跳,“你是什么人?”
重黎放下了一朵小小的海棠花,“我是你,我又不是你。”
杜万灯愣在了原地,一套茶具应声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杜万灯看着眼前的陌生男子,本该满怀警惕,却偏生警惕不起来。
重黎留下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就化身回了天界。
杜万灯在茶棚呆坐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一人一马,活捉了青岗附近的数十个流寇,将他们杀死在了相贤花坟前。
杜万灯坐在坟边靠着石碑,看着夕阳落下,余晖洒满大地。
“重黎,你说这要论无情,还得是人啊,这小将军就这么回去享他的荣华了,来年谁还记得青岗城外红颜枯骨呢。”
韩溧刚到就看到杜万灯回头看了一眼坟茔,转身跟着寻来的轻骑走了。
重黎沉默良久,“或许吧,回去了,我去看看重言。”
“哎,你等等我,话说今日怎的没瞧见你的披风?”
“我有病吗?时时穿戴着披风?你以为我是你?韩二百五?”
韩溧炸毛,“你他娘的,重黎神君果然貌美如花啊。”
重黎气急,一把薅住了韩溧的头发,韩溧才闭了嘴,合手求饶。
“诶,重黎,我看那姑娘好可怜,什么也没做过就这么死了,不如你帮帮他们,最看不得有情人不成眷属了。”
韩溧看着心思有些沉重的重黎,挥了挥骨折的胳膊,样子颇为搞笑。
“怎么?韩仙君要抢了月老的活儿吗?随意介入人的因果,便要承担他的因果。”重黎瞥了韩溧一眼,“我看韩仙君是越活越回去了。”
韩溧讪讪地笑了笑,摸了摸脑袋不说话了。
“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过,她不是救过那个将军吗。”
重黎淡淡地一句话,韩溧怔愣在了原地。
入夜,重黎又站在了窥天镜前,看着人间,“果然,我是你,却又不是你,或许,你本身的选择才是对的吧。”
杜万灯跪在御书房外面,来往侍从低头匆匆赶路,不敢观望一眼。
“陛下,杜将军自请卸甲归田未尝不是坏事,杜将军屡战屡胜,在军中威望极盛,在民间更是如此……”
辛怀动作轻柔地为姚臻按着太阳穴,说着话也观察着姚臻的反应,揣度姚臻的心思,适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