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嗅到了那股胡桃木的清香，只是很淡，他感觉自己躺在一个很柔软的地方，像是在轻柔的云里。

这是……归天了吗？顾临寒在心中苦笑一声，随即睁开双眼。

室内有些昏暗，没有开灯，或许是主人怕打扰到他休息，四周是纹着巨大“Family Tree”的墙面，以及胡桃木的家具，装修简约而温馨。

我怎么回来了？片段性失忆？其实我昨晚是走回来了，林汐也答应了我的“借宿”请求？

顾临寒坐了起来，头还有些隐隐作痛，见枕头旁的床头柜上有一张纸张泛黄的便签，被台灯灯座压着，便顺手拿了过来。

“致小顾。”

“呃……很抱歉昨晚把你赶到外面去住，唔……我原本以为你是坏人，但现在不会了。你就当这是自己家就行，虽然听西塔说这间房之前好像确实是你家。嗯，对了，冰箱里有我早上做的饭，你要不嫌弃中午热一下就可以吃了。唔……好像没什么要交代的了，总之你把这当成你家就行，我……上班去了。”

字迹很娟秀工整，只是看上去写得有些匆忙。

顾临寒微微一笑，便将便签纸随手扔回了床头柜上，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微微出神。虽然家居陈列并没有什么大变化，但屋子里的细节，如桌子上的防晒霜、地上零乱的国际象棋、枕边的《平凡的世界》、角落里的古筝，都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女孩的存在。

“很美好啊。”顾临寒轻声呢喃。

他扫了一眼闹钟，现在才上午11点，他打算出去走走。

他记起来，医院的那个女护士说过，政府废除了《冬眠法》，但也因此会赔付一笔不菲的违约金，或许能把欠林汐的钱还上。

唯一的银行在城里，他走了大概一个半小时才找到。

此时那轮仿佛亘古长存的炽日高悬空中，散发着恒久耀眼的光辉，不偏不倚的照向每一个人，不论高低贵贱、男女老幼。

他从护士给的文件夹中取出银行卡，打算借助ATM机查询账户余额，却尴尬地忘记了密码。幸好，银行ATM机支持虹膜、指纹、面容等多种验证方式。虽说他当时没有专门在银行录过指纹，但冬眠者的身份以及各类信息都已经被录入了信息库。

查看账户余额时，他着实愣了一下，屏幕上赫然写着——43180079元。

“个、十、百……十万、百万、千万。”

他皱着眉头数了三遍，难以置信，政府怎么可能赔那么多？哪怕如今货币贬值，冬眠者的数量也不下一万人，给一万个人每人四千万，就算是超级大国也做不到。

他随即前往VIP室，想要弄清楚账户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钱？虽说当今社会很多职位都被AI(人工智能)替代，AI也能做的和人一样，甚至更好。但AI永远也没有所谓真情实感，哪怕它拥有丰富的语言库和声音库，外形也与人类基无异，所以VIP室是真正的人工服务，那些VIP贵宾也能在与真人交谈中更易情感共鸣。

一个名唤“李玲园”的银行职员很快就帮他查到了账户的记录，上面有十来个转款记录。

其中转款金额最多的账户叫作“顾志坚”，转了一千多万。

之后有十来个账户名看上去既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像“吴鹏举”“刘雪”“苏久微”等等，加起来差不多有二三十万。

而国家赔付的违约金，是两百万。

最让顾临寒不解的是，还有个不记名账户在两百年前也转了几百万块钱，转了钱又不留姓名，采用不记名账户，像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少先队员。

正如他/她轻轻地来了，不带一点风声，转而为你扛下一片天。他/她又轻轻地走了，不留下半点脚印，仿佛不想让你感觉到你受了他/她的恩惠。

这些钱加起来差不多有两千万，存的活期，一年利息大概0.35%，账户上才有了四千万块钱。值得庆幸的是，期间银行并没有破产，不然顾临寒只能收到50万的赔付。

虽说如今的四千万购买力只相当于以前的四百万，但这也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他取了三万块钱，静静地走出银行，一言不发，在萧索的风中凌乱，看了看附近，没有可以买到烟酒的超市，或许超市已经被时代的浪潮淹没了。

眼眶微湿，他忽然有种嚎啕大哭的欲望，来渲泄那无处渲泄的情感。

故人可能在很多年前便已故去，他们却将爱顺着光阴的长河送往未来。

无论是房子、饭菜、金钱……都有可能被光阴长河的浪潮冲淡、淹没。

但爱不会，因为爱在时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