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人有一种独特的味觉偏好——二八酱。将两份芝麻酱与八份花生酱拌在一起，形成一种浓烈的香味。这种酱料无论拌凉菜，还是作为拌面酱，都是绝佳的选择。特别是在炎热的夏天，拌上一碗冰凉的面条，再撒上一些葱花、香菜和花生碎，味道鲜美得令人难以抗拒。然而这美味出了幽燕之地却未必讨喜。山东人端出自家大酱，四川人一碗红油担担面，山西和陕西则各自坚守臊子面的风骨，对二八酱总有些不屑：“不过如此。”

赵志刚一开始不爱吃面。原因也简单，小时候不会用筷子，吃面的时候弄得哪儿都是，还会糊在脸上。随着年龄渐长，赵志刚的口味也一点一点地更像父母。吃面的时候点上一点儿老陈醋，加点儿辣椒油，喷儿香。然而，杨文倩不许他吃蒜，嘴里太味儿。

吃面不吃蒜，味道少一半。赵志刚一边含含糊糊地答应着，一边偷偷掏出一瓣蒜送进嘴里。一股冲鼻的辣味迅速填满口腔，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却又觉得过瘾。“不就是味儿大点儿？一会儿嚼片口香糖，她肯定闻不出来。”他低头自语，却又忍不住偷瞄了杨文倩一眼。

89年的时候，绿箭口香糖就进入中国了，一开始只在涉外场所有售。后来BJ、上海和深圳的商场也有了。传到YQ这样的四线小城就得等到95年以后了。当时中国人对于这种嚼不烂的糖很不理解。对于物资短缺的中国，把糖嚼半天再吐掉简直是暴殄天物，会挨揍的。

杨文倩在中外交流中心见过这种糖，也有男生炫耀似地请她吃过一块。当她看到吃完蒜的赵志刚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拆了一片，开始放嘴里大嚼的时候，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杨文倩鼓着腮帮子一把抢过赵志刚手里的口香糖，放在眼前看了看，也拆了一片放在嘴里嚼。口香糖是薄荷味的，凉凉的感觉一下子就漫延在口中。杨文倩不自觉地嘴角上翘，瞟了赵志刚一眼，眯着眼睛，继续享受嘴里新奇的感觉。

中午的婚礼很盛大。孙晓梅穿的婚纱是从省会租来的。93年的婚礼，新娘穿一套漂亮的新衣服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像张家这样的婚礼算是少数。李妮儿觉得婚纱露胳膊，前胸开叉还大，其他人都能看见乳沟。“这种衣服不是正经人穿的。”李妮儿低声嘟囔着给这套婚纱下了判决。沈强却挺乐意看——是个男人就喜欢看。孙晓梅白花花的胳膊，细细的脖子，胸前鼓鼓地，还露出了一道沟，这就更勾人了。

李妮儿冷着脸问：“好看啊？”

沈强没回头，“嗯，好看。”

“咱们结婚的时候我也穿啊？”李妮儿继续冷冷地问。

沈强就像被踩了尾巴，猛地一回头，脖子都快拧断了。沈强盯着李妮，连忙改口：“不好看，不好。露胳膊露胸的。咱不穿啊。”

刘宝成觉得这俩人挺可乐，眯着眼看沈强和李妮唱二人转。

婚宴结束，杨文倩挽着赵志刚出了饭店大门。赵志刚从包里取出一副墨镜递给杨文倩。杨文倩戴上蛤蟆镜，让李妮儿突然有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有点儿像某个电影明星，跟沈强在录像厅看过的。是谁来着？

赵志刚送杨文倩回学校。分手之前，赵志刚轻轻环着杨文倩说：“我得去趟BJ。你要不要一起？”

杨文倩环着赵志刚的脖子，斜仰着头算了算，一跺脚，嘟着嘴说：“去不了，这周课挺多的。”